顾岫泽淡然道:“自督监院监察之权被夺,便只有都察院对百官进行监督管制,可都察院为儒家牢牢掌控,又怎会对自家人下手,故而这些年来,大齐官场,可谓是乌烟瘴气,臭不可闻,百官无所顾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几乎没有谁是干净的,儒家官员更是尤甚,只要我督监院想查,几乎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沉接话道:“可惜这并不现实,我们眼下即使要动,也只能动些儒家底层的小喽啰。”
顾岫泽点头道:“不错,陛下虽然有意对付儒家,但儒家却绝不是只我们督监院一力就能解决的,至少目前督监院还没有这个能力。”
陆沉啧啧说道:“原以为你对儒家那般深恶痛绝,会极力主张督监院不遗余力对儒家发难,怎料你竟然也懂得隐忍二字,和本官正想到一块去了,顾署尊,本官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顾岫泽拱手道:“卑职虽然不忿儒家,但却是因儒家专政,此乃公事,而非私怨,况且卑职为督监院署尊、院长麾下,自当该替督监院筹谋、为院长尽心,主张督监院眼下便同儒家撕破脸,无异于是将督监院推到风口浪尖,顾某岂能如此不识大局。”
陆沉是真的对顾岫泽刮目相看了。既不畏强权,铁面无私,又能屈能伸,为督监院、为自己考虑周全,这等下属,简直是天下难寻。陆沉暗暗点头的同时,转而不禁佩服起文帝来,茫茫大齐官场,没想到文帝竟能慧眼识珠,一下便挑中像顾岫泽这样的人才,这位皇帝陛下着实是深不可测啊。自己看到的已然有顾岫泽,还有一个刚入阁的方无行,那自己没有看到的呢?文帝暗中扶植用来对付儒家的人才,又有多少?陆沉更加坚定这场君臣之争,恐怕多半会以文帝而告终,如此深不可测的帝王,若是都难以打败权臣,扶正君权至高无上的权威性,那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不过虽然说暂时不能动儒家的上层人物,但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陛下赋予督监院监察之权,其用意就是为了限制、针对儒家,我等若是敷衍应付,必会让陛下龙颜不悦。”
陆沉思衬片刻,说道:“督监院得立刻查办几个儒家的害群之马,以让陛下觉得没有所托非人,但尺寸也得拿捏好,莫要将儒家惹怒,全力以赴来对付我们。”
顾岫泽拱手道:“院长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去办。”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陆沉一笑,说道:“现在正是朝局动荡的紧要时刻,督监院每走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绝不能重蹈黎院长执掌督监院时的覆辙。不过也不能太过束手束脚,让人觉得我督监院胆小怕事。谁敢不将督监院放在眼里,纵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令其灰飞烟灭!”
顾岫泽一震,随即面色肃然道:“卑职遵命!”
重启在列国谍报网,一署仇厉想必已经到了东晋,算算时日,即便面临阻碍,应该也能有所进展。而二署负责监察百官,但唤醒大齐各地之鹰卫、重组监察系统却还需要些时日。至于考核督监院人员,剔除无能之辈,顾岫泽亦是办得有声有色,眼下的督监院不说气象赫然一新,俱是精兵强将,但也比刚来时要强的太多了。督监院按部就班、平稳有序的运行,朝堂上有方无行正面和儒家对抗,除非方无行外强中干,迅速垮台,不然儒家的视线,断然不会这就转移到督监院的身上。陆沉自衬暂时可以继续躲在家中睡懒觉了,自那日朝会后,这段时间便一直忙于督监院公务,每天累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这实在有些不太像话。自己现在也是一院之长了,大小也是个领导,怎能如此劳累呢?陆沉又要做撒手掌柜,事无巨细,全都丢给下属去办,而自己则在家躲清闲,可惜天不遂人愿,当晚便接到让他参加明日早朝的文帝口谕。按理说督监院院长,是不必出席朝会的,可文帝为何要点名让自己参加?难道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动作?怀着疑惑,到了翌日早朝,只觉气氛有些压抑。直到文帝坐在龙椅后许久,亦无人率先开口。陆沉束手站在老位置,只想瞧瞧,文帝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许久后,方无行突然越众而出,拱手道:“陛下,重赏之下,才有勇夫!臣所拟的二十一级军功制度,正是基于此,只要推行下去,必能让我大齐军队锐不可当!”
言巉摇头道:“难道只有擢升恩赏,才能让我大齐将士奋勇杀敌吗?方大人,你初来驾到,可能对我大齐还不太了解,我齐军将士,皆忠君体国,征战沙场,岂为加官进爵?你这所谓的二十一级军功制度,委实是对我大齐将士一片忠心的亵渎!”
鹤松龄道:“言阁老所言极是,况且,方大人想出的这军功制度,杀戮太重,以杀敌多少来定论军功,如此或许能助长我齐军战斗力,但传扬出去,还不被列国斥责嘲笑我齐国乃野蛮之国?我齐国苦心经营的形象还不立刻轰然倒塌?天下人才见我齐国如此残忍,谁还敢来谋求发展?”
一连被两位阁老反对,方无行不怒反笑,说道:“言阁老啊,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仅凭一句忠君爱国,就想让大齐将士无怨无悔的去为大齐出生入死?不愧是原本读圣贤书的大儒,境界果然超凡脱俗,本官佩服。”
被隐隐嘲讽,言巉何等脾气,顿时暴怒,可又无言以对,老脸憋得通红。方无行转而看向鹤松龄,说道:“鹤阁老说的话,亦是儒生之见,成王败寇,只要我大齐能屹立于天下之巅,野蛮也罢,文明也好,谁人还敢置喙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