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众臣,又何尝不知,文帝断然没有支持他们的道理,但也乐得顺竿就爬,言巉拱手道:“陛下圣明,一国国格,何其重要,我大齐能有今日之欣欣向荣,繁盛安定,就是因仁爱而为天下崇敬向往,而方大人的野蛮制度,无疑会让大齐苦心经营的形象在顷刻间毁于一旦,届时被天下人斥责厌弃,人心背离,大齐还谈何夺取神器,君临天下!”
文帝颔首道:“言卿所言有理啊。”
百官闻言俱是更加讶异,自方无行入阁,每次讨论政事,其但有见解,文帝都会毫不犹豫的表示认同,而若是和群臣争执,也会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偏袒,可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位新晋内阁学士,才入大齐朝堂没几日,就已经失宠了?只觉没这么简单,鹤松龄说道:“陛下,不是臣等不愿大齐军锋锐利强盛,但这等极端野蛮的改革方法,只会让齐国惹尽骂名,沦落到如同西楚一般。况且,本国军队难道很弱么?就非得以这等野蛮方法改革不可么?只要我大齐按部就班,莫要胡乱改革而出纰漏,即使维持现状,届时凭借强盛国力,军队也同样能横扫天下!”
文帝仍然表示赞同道:“鹤卿说的也有理。”
鹤松龄道:“既然陛下同意臣等的话,那就请责令方大人莫要再提二十一级军功制度的事,转而谋寻其它合理妥善的改革方法。”
眼看着文帝对言巉、鹤松龄的话表示认同,方无行脸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变化,眸子里隐隐迸射出自信的光芒,仿佛是胜券在握。他只待鹤松龄话音一落,便紧跟着拱手道:“陛下,鹤阁老、言阁老口口声声说臣的二十一级军功制度乃野蛮制度,实乃腐儒之见!”
言巉、鹤松龄当了大半辈子官,还从未有谁敢骂他们两个是为腐儒,面色不由同时一变。百官亦是震惊不已,朝堂上出口伤人,骂的还是内阁阁老,这位新晋内阁学士,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杨文昭一直都没有开口,兀自如老僧入定,但耳闻此言,半阖的双眼缝隙中,眸子猛然射出精光。言巉大怒道:“你竟敢骂我等是腐儒,真是没有规矩!”
“难道不是?”
方无行傲然而立,冷冷说道:“国无强军,则国不可称强。唯强军方能强国,只消能强军强国,就该不计手段,怎能为世俗眼光,自缚手脚!”
鹤松龄按耐怒火,沉声道:“难道以方大人你这野蛮制度改革,我大齐就一定能变强吗!”
“当然!”
方无行笃定,慷慨激昂道:“二十一级军功制度,固然是以人头论军功,杀敌越多,就能获得越多的奖赏,从而激发将士奋勇杀敌的决心和信念,但同样也是一种优胜劣汰的制度,悍勇杀敌者必会越升越高,而浑水摸鱼者则会擢升缓慢,甚至原地踏步。擢升精英,而阻绝废物,只要按此制度施行,大齐何愁不强!”
言巉语塞,憋红了脸,只能胡搅蛮缠道:“野蛮制度就是野蛮制度,难道有可能让大齐变强,大齐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施行吗!”
“什么叫做冒天下之大不韪?请恕本官没有听懂言阁老的话中之意。”
方无行皱眉道:“难道赏罚分明,不应该?”
鹤松龄算是见识到了方无行的口舌厉害,心知言巉性情急躁,倘若再和其唇枪舌战下去,只怕会被其绕进去,赶忙寒声道:“方大人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说的,是本国军队若施行这种野蛮制度,必定会致使国格受损的问题。”
“本官难道偏离中心了吗?”
方无行一笑,说道:“国格,就像是人的脸面,可若是弱小,也配谈脸面?在实力强大的人面前,只有受辱的份!要想赢得人们的敬畏尊崇,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大,哪怕你杀人放火,也照样会赢得敬重!”
言巉瞪圆双眼,身躯颤抖道:“一派胡言!”
方无行哼道:“言阁老、鹤阁老说以人头定军功的制度,是野蛮制度,可在乱世,何为文明,何为野蛮?战争是最纯粹的一种艺术,只有杀戮!野蛮?文明?在战场是文明就意味着失败、等死!而只有野蛮,才能无往不利!”
“二位阁老久居朝堂,以治理江山的思维,来看待改革军制一事,方某无话可说,甚至二位不分青红皂白便驳斥方某这二十一级军功制度乃是野蛮制度,方某也不怪二位,因为二位阁老不懂打仗的残酷,以为单凭‘仁爱’就能众生宾服。”
“可方某说到这个地步,二位仍还质疑反驳的话,方某就该怀疑二位阁老其心可诛了!”
方无行突然间声色俱厉,不待言巉、鹤松龄做出辩驳,随即转而对文帝拱手道:“陛下,强军势在必行,我大齐幅员辽阔,有叶老国公、项吕这般盖世名将,倘若再能加强军队的整体实力,天下必定将成大齐囊中之物!”
“卿所言,甚得朕心。”
文帝缓缓起身,负手说道:“朕此生有一个愿望,当然,也是为人君者,皆都有的雄心壮志,那就是山河日月所照之处,皆为齐土!”
百官一震,陛下要转而支持方无行了么?文帝说道:“方卿说的不错,只有确立严格的赏罚制度,才能让军队所向披靡,而赏罚的标准,当然就是杀敌多少。”
“大齐素来遵循儒家之道,崇尚仁爱,朕也一直推行仁政,这无可厚非,因为只有仁政,才能赢得人心。”
“可战争毕竟不同于治国理政,唯有杀伐果断,才能所向披靡!”
“方卿说服了朕,二十一级军功制度,就是朕要的强军之策,朕坚信方卿不会令朕失望,也必定能使我大齐军队,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文帝说着,看向武官阵营之首的叶寰,问道:“叶国公,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