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微微颔首。酒宴结束。诸署尊互相拱手去也。黄安则跟着陆沉去往其府邸领钱。如今的陆沉有多少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经营督监院上,只有手握无上权利,才能为已经拥有的财富保驾护航,不然即使富可敌国,照样亦如食草肥羊,随当权者随意宰割。况且对他来说,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多到一定地步,不过就是数字而已。他实在是懒得常常去查看那些数字。到了钱库,陆沉随即吩咐孙寿道:“搬三万两银子出来,如若白银不够,黄金亦可。”
陆院长财大气粗,随手就要送出三万两纹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黄安暗暗咂舌,却是没想到陆沉如此敞亮,大手一挥,竟就是三万两雪花纹银!很快,下人们从钱库中搬出来几个箱子,并将其一一打开,孙寿说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方才入库的工部通宝局铸出的新锭,请家主查看。”
陆沉随意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黄安,说道:“将这些银子都拿给底下的兄弟们分了吧,务必要分到每一个人的手中,倘若有谁没有拿到,或是分少了,我拿你是问。”
黄安忙是拱手道:“院长放心,这件事卑职定当办得妥妥当当,如果查出有谁胆敢中饱私囊,将银子克扣,定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陆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其实本官也理解,拿那点可怜微薄的俸禄,养老婆孩子委实不易,可有些钱贪不得,如果连这点给兄弟们的辛苦钱,都有人敢恬不知耻的全部收入囊中,一旦查出,无须来报我,自送去院中法司治罪!”
“卑职遵命!”
黄安拱手道。侯在一旁的十数名鹰卫,随即将几个箱子系绳穿杠,合力抬了起来。“若无事,卑职告退。”
“去吧。”
三万两雪花纹银,加起来得有三千斤重,饶是黄安随行带来的鹰卫,皆人高马大,抬着亦是吃力,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箱子一一抬上马车。黄安领走了白银,陆沉转而向北别院走去。咚咚。门口出奇的没有守着丫鬟,陆沉敲响房门。片刻后,屋子里传出叶芷柔虚弱的声音:“谁啊。”
“我,陆沉。”
“进来吧。”
陆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叶芷柔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陆沉轻叹一声,走到叶芷柔床边坐下,望着叶芷柔憔悴的脸庞,忍不住伸手将其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他这突然温柔的举动,让叶芷柔不由一怔,随即有些羞涩的别过目光,低声道:“你公务繁忙,不用特意来看我的。”
陆沉微笑道:“不忙,我将事情都料理好才过来的。”
“嗯。”
叶芷柔声音微弱,低不可闻。短暂无言。气氛有些尴尬。陆沉强笑一声,说道:“鸢鸢……她很喜欢你。”
“嗯。”
叶芷柔低低应了一声。陆沉素来不是扭捏之人,可不知怎的,面对叶芷柔,心中所想,却是难以启齿。他支支吾吾道:“鸢鸢她说……不介意……我……我对你……其实……好像……也是喜欢的……你对我……”这话换做一个人都听不明白,可叶芷柔聪明伶俐,稍微一捋,便知陆沉究竟想要说什么。她气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面对我一个小女子,竟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遭到藐视,陆沉登时来了脾气,猛然将叶芷柔的手紧紧握住,直视她好看的眸子,正色道:“我都想好了,鸢鸢也不介意,咱们……”后面的话又憋在了喉咙里,如鲠在喉,却又死活吐不出来。被陆沉霸道的握住小手,貌似要吐露心声,叶芷柔心中小鹿乱撞,紧张的不行,可见他关键时刻,又掉了链子,羞涩之意消失殆尽,被一缕愠色所取代。还是活捉突厥可汗的大英雄呢。恁的扭捏!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叶芷柔顿时一惊,随即俏脸浮上一抹嫣红。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在期待吗?其实何止是陆沉,叶芷柔此刻又何尝清楚自己的心意呢?她突然对陆沉改观,是因心怀愧疚,亦因陆沉惊人变化,使得她不得不对陆沉刮目相看。而随着放下芥蒂,与陆沉接触渐深,她便越发对陆沉好奇,至于有没有情愫悄然萌芽,她自己也茫然不知。在天下第一楼推开陆沉,她也是情急之下,不假思索,不过后来仔细回想,她一直以为是对陆沉心怀愧疚,所以想要弥补,哪怕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可此时此刻,这个念头一生起,她竟陡然发觉,自己竟对陆沉的态度有些隐隐的期待……她不由惊慌失措,自己难道……已经喜欢上他了?若是如此,在天下第一楼将他一把推开,难道也未必就是一直以为的愧疚使然?叶芷柔不由有些惊慌失措,心跳骤然加快,不敢去看陆沉的目光,小手紧张的握住被角,白皙的肌肤下,青筋清晰可见。那边陆沉犹犹豫豫,实在难以启齿,不过到头来还是鼓起勇气,握着叶芷柔的左手,紧了一紧,肃然道:“我们和好吧。”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不管是冲动也好,还是对叶芷柔早就有情也罢,既然和好的念头极端强烈,那就该顺心意而为,扭扭捏捏,实在不是男子风范。况且如果不是喜欢上了叶芷柔,又怎会生出这种强烈的念头呢?报恩?陆沉自衬还没有受其恩惠,便要以身相许的觉悟。陆沉做事素来干脆利落,不愿磨磨蹭蹭,索性将心声吐露出来,至于叶芷柔能不能接受,就是她的事了。叶芷柔是何心意,陆沉不知,以往胡思乱想,只不过是厚颜无耻的揣测而已,其实他自己也从未当真过。所以他不确定叶芷柔是否会同意。但他将心意说出来,只觉如释重负。接下来,就看叶芷柔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