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安赶忙又拿起第三面圆盘。上面同样刻写着一行小篆,字体枯瘦,却刚劲有力。公孙长安沉声念道:“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
公输虬道:“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原来这并非纯粹的谶言,而是对墨家后辈的谆谆告诫。”
公孙长安缓缓将圆盘放在石台上,怔怔良久,忽而长长一叹,苦笑说道:“祖师爷当真会给我等后辈出难题啊,万不得已,以攻止攻,纵使这句话乃是出自于先辈墨子,某又岂敢轻易为之。”
公输仇说道:“按照陆院长对第一段话的解读,貌似张子早已经算到墨家未来将会面临的处境,所谓的万不得已,以攻止攻,便是给与子孙后辈的破局方法,只是公孙兄信念坚定,又怎肯轻易打破陈规,不过张子不愧为墨家先代巨子,这几句话,委实耐人寻味,兴许还有别的解释也说不定。”
公孙长安小心翼翼将三面圆盘收起,说道:“究竟是否还暗含其它深意,就让我等这些墨家不成器的后辈慢慢揣摩钻研吧。”
公输仇点头,这一阵又是平局,公输家打败墨家的希望貌似又渺茫几分,他迫不及待想要分出个胜负,胜则胜矣,败则败矣,没有个结果,实在令人无法释怀。“那便立刻开始下一局吧。”
他负手说道。“以往公输家与墨家比试,五局之内,必分胜负,可眼下已然比满五局,公输家胜一阵,我墨家胜两阵,纵使接下来公输家再胜一阵,也不过是平局而已,还得再比一阵。”
公孙长安沉吟,说道:“不如这次便算打平,如何?”
公输仇冷笑道:“这只怕不行。”
为了打败墨家,一雪前耻,公输家在这三年来可谓竭尽心力,这次不分出个胜负来,公输家岂肯罢休。况且公输家即将就要投身齐国,公输仇却是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向陆沉展示公输家的能耐,倘若能够将墨家打败,便无异于是在告诉陆沉,相比于墨家,公输家更值得齐国的招揽以及重用!公输仇固执的想要将比试进行到底,公孙长安也是无可奈何,公输家与墨家间的争斗持续了上百年,纵使近年来能够心平气和,不再像以往那般剑拔弩张,但无论是两家先辈间的恩怨,还是公输家屡屡败于墨家之手而积压的怨气,都绝无可能让两家冰释前嫌。除非,公输家能打败墨家,一雪前耻,这场持续百年的较量兴许能落下帷幕,否则公输家绝不会放弃同墨家较劲。“那依公输兄说,接下来比什么?”
公孙长安问道。剑术比了两阵,机关术比了两阵,偃术比了一阵,原以为这次的比试也定能在五局内分出胜负,可没曾想竟是平了两局,公输家也没有多做五局之外的准备。面对公孙长安相问,公输仇不由陷入沉思。许久后,公输仇眸子寒光一闪,说道:“这次的比试着实出乎于意料之外,不如还是继续完成你我之间未完成之战吧。”
公孙长安绝非胆小怕事之人,对公输家的宽和态度,只是极力想要化解两家间的恩怨,再不济也不能让公输家对墨家越来越仇视,使得这场恩怨没完没了,接着延续到后代。可公输仇主动提出继续比剑,倘若不应,无异于怕了公输仇。公孙长安倒是对所谓的胜负不甚在意,然而他身为墨家巨子,身系墨家尊严,公输家提出挑战,他便不能拒绝。他刚想张口答应,陆沉却已看出这位墨家巨子不欲再战,忽而抚掌笑道:“两家神乎其技的比试,委实精彩绝伦,在下作为外人,本来不该插嘴,但觉得二人若是再战,未免伤了和气,不如在下提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使这场比试公平分出胜负,当然,二位若是觉得不妥,尽管当在下放屁就是。”
公输家进入北齐,可是全指着陆沉呢。墨家也准备派出门下最杰出的两名弟子跟随陆沉去北齐闯荡,未来倘若齐国当真能横扫列国,君临天下,墨家也还得指着陆沉这位北齐第一红人在文帝面前为墨家美言几句。他的话,公输仇与公孙长安自然得洗耳恭听。“陆院长请说。”
公输仇与公孙长安同时道。陆沉道:“我齐国近来从东晋手中得到孟良丘之地,二位知道,孟良丘曾为墨家先贤呕心沥血所建造,设有无数机关,可惜东晋委实败家子一个,竟使那里的机关积灰蒙尘,甚至生锈残破,我大齐想要重复孟良丘天下第一铜墙铁壁的风采,奈何精通机关偃术的人才受限,使得此事变得万难。”
公输仇沉吟道:“陆院长的意思是……”陆沉拱手道:“在下的意思,是想要请两家共赴孟良丘机关城,以修复机关城为比试内容,两家各居一半,谁能将机关修复成功,或是改良的愈发精妙,便算谁赢。”
公输仇与公孙长安俱是一怔。片刻后,公孙长安苦笑道:“以我两家比试为由,替你北齐修复机关,陆院长,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着实不错。”
言语间就差明白说陆沉无耻了。陆沉脸皮颇厚,佯装没听出来,微微笑道:“刀剑无眼,二位若是再剑术相争,难保有所损伤,坏了和气,而再想别的比试内容,只怕一时半刻间又很难想得出来,在下提供比试场地,两家既能分出胜负,而我北齐亦能重复机关城风采,何乐而不为。”
公输仇已决定携公输家效力于北齐,自然对修复已经归属于齐国的孟良丘机关城没有排斥情绪,当即点头说道:“我公输家觉得这个比试不错,愿意一试。”
公输仇已经决定效力北齐,可公孙长安却是有所保留,顾虑道:“虽说只是比试,可我墨家帮助齐国修复孟良丘的机关,到底有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