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扶着韩攸宁的肩膀,蹙眉道,“攸宁,这背后,还有父皇,我无法跟你说细说清楚……” 韩攸宁拨开他的手,发泄着累积两世的愤怒,“殿下不必跟我解释这些。不管你有多少个理由,殿下终究是放弃了我,不是吗?你上一世可以为那个理由放弃我,焉知这一世不会为另一条理由放弃我?”
赵宸重重叹了一声,“永平侯已死,以后必然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上一世亏欠你的,这一世我定尽我全力补偿于你。”
韩攸宁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 “殿下可知在黑暗中忍饥挨饿的滋味?殿下可知每日看着心上人与别人恩爱的滋味?殿下可知被勒断脖子的滋味?殿下拿什么来补偿,我的眼睛,我的命,殿下可补偿的起!”
那一句句诘问,刀刀见血,赵宸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原本以为的自己在拯救,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可真相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局。 他低叹了一声,双臂环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心口的窟窿。 “是我对不住你……” 韩攸宁在黑色的怀抱里,被箍得紧紧的,沉固如磐石。 她淡声道,“殿下还是松开我吧。这一世,殿下便放过我,让我安稳过一生吧。”
赵宸身子一僵,手却没有松开。 韩攸宁笑了笑,“殿下须知,这心被伤的狠了,会死的。人可以复活,可这心,永远都活不过来了。殿下这般执着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宸痛苦地闭上了眼,紧抿着唇,沉默着。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大了。 韩思行去外院喊来了段毅,两人合力与卫霄和梁忠对打。 四大高手对决,刀光剑影中,梅花雪花凌然飞扬。 镇国公王灿已经被惊动,从外院赶了过来,他试图靠近横斜阁,一把飞镖破门而出,铮然钉在了他脚前地上,与他的脚尖只差了一寸。 王灿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扬声喊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大家坐下说,昭平县主年纪小,莫要惊吓着她。”
横斜阁里没有声音。 王灿皱着眉,又高声劝道,“定国公的脾气殿下也知道,若是惹恼了他,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韩思行边打斗边嘶吼着,“殿下若是敢对舍妹做什么,我韩思行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 镇国公府与晋王府离得不远,陆凛看着苗头不对,便拼了命地往晋王府跑。 赵承渊在外书房。 陆凛推开伸手拦路的叶常,“别拦我,你女主子就要没了!”
叶常脸色一变,冲上前帮他打开书房门。 陆凛冲进书房,赵承渊已经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昭平怎么了?”
“太子看着不大对劲,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横斜阁里只留下了胖丫头!”
赵承渊脸色一凛,抓起桌上的剑,快步往外走去。 陆凛跟着出了书房,想要把情形细说一下,可不过是瞬息间,七皇叔和叶常罗平已经冲出了老远。 陆凛在后面大声吼道,“好像是因为胖丫头吹埙太厉害了,太子弹了个新曲子她也能合上!”
赵承渊主仆三人很快便冲到了镇国公府,府门口的护卫还没看清来人,只觉对方杀气凛凛,纷纷亮兵器戒备。 随着一声清啸,长剑出鞘,剑锋寒气森然,赵承渊冷声道,“挡本王者,杀无赦!”
护卫们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晋王! 他们慌忙跪地行礼,“恭迎王爷!”
“开门!”
赵承渊提着剑冲进了镇国公府,一路疾驰,护卫们虽不敢阻拦,也不敢掉以轻心,吃力地跟在后面,进了园子。 横斜阁外还在僵持着,四人打得难解难分。 韩思行和段毅久攻不下,又惦记着暖阁里的韩攸宁,便有些焦躁。 忽而一个白色身影如鬼魅一般从他们中间掠过,暖阁门随之砰然大开。 打斗中的卫霄在白影过后,闷哼一声,手臂鲜血直流。 韩思行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震开了他。 赵承渊冲进暖阁,便见暖阁中央,赵宸紧紧将韩攸宁搂在怀里,冷冷看着他。 韩攸宁听到了动静,从赵宸怀中探出半张脸来,惊喜喊道,“王爷!”
赵承渊眼眸一厉,提剑向赵宸刺去。 赵宸不肯松开韩攸宁,抱着她一个旋身,躲了开去。 赵承渊怕伤到韩攸宁,将剑扔开,徒手向赵宸攻去,出招凌厉狠辣,皆是杀招。 赵宸尽全力与赵承渊对打尚且吃力,何况现在还要抱着韩攸宁,只能一只手接招。 几招下去,他的胸口后背都已经中了掌。 他用的是不要命的打法,接不住的招式便用身子去硬抗。 他唇角渗着血,却紧咬着牙,始终不肯松开韩攸宁。 赵承渊冷声道,“太子若再不松手,你的命可就没了。”
赵宸眼眸赤红,也不说话,单手接了赵承渊一掌,嘴里的血涌动着溢了出来,湿了衣襟,隐到了玄色锦袍里。 他不能松手,他知道,他此时若是松了手,韩攸宁,便永远都回不来了。 赵承渊又是一掌紧接而上,重重拍到了赵宸的肩胛,赵宸手臂吃痛使不上力的瞬间,赵承渊探手一推一勾,将韩攸宁裹到自己怀里。 赵宸踉跄后退了几步,方站稳了,而怀中,已经空空如也。 赵承渊揽着韩攸宁后退了几步,眼眸中是森森寒意,盯着赵宸冷声道,“太子喝醉了。”
赵宸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血,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下颌上的血,嘴里含着血,笑容森然,“七皇叔不打算隐藏了吗?你可想过,要如何向父皇交代?”
赵承渊冷笑,“你若伤了攸宁半分,本王即便是杀了你,也有与皇兄交代的法子。”
他低头看怀中沉默着的韩攸宁,眉眼间的寒气散尽,低声问,“你可还好?”
韩攸宁轻声道,“我想回府。”
“好。”
赵承渊从衣架上拿起韩攸宁的斗篷,将她包裹了起来,没有再看赵宸一眼,揽着她出了横斜阁。 他们的身后,赵宸身子一晃,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血喷溅到洁白的桌布上,星星点点,似那窗外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