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护,她当真是没有觉察他的相护。现在想来,或许他的相护,就是保她没有马上跟着父亲一起死吧? 以庆明帝的多疑狠辣,再加上永平侯的心思诡谲,赵宸要对付他们两人恐怕也是艰难。 韩攸宁起身,“天色不早了,便不久留殿下了。”
赵宸不语,起身出了会客厅。 赵承渊环胸站在穿堂前,目光沉沉,看着赵宸从明亮的会客厅出来。 赵宸从他身边经过,停了停脚步,“平日里入口的东西,都小心些吧。”
赵承渊道,“慢走。”
赵宸抬步离开。 赵承渊进了会客厅,韩攸宁坐在那里,神色落寞。 她将赵宸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却不知,赵承渊已经全部听见了。 韩攸宁眼眶泛红,“父亲那般忠孝,怎么可能提剑杀皇上?他替皇上打下半壁江山,自己却是拮据得日子都过不下去,这般无欲无求的人,怎么可能弑君呢?他图什么?”
赵承渊揽着她,沉默。 良久之后,他说道,“定国公会弑君造反,我也不信。”
接下来,赵承渊似乎更忙碌了,韩攸宁有时半夜起来,却不见他人影。进宫也变得频繁起来。 可他但凡是在她身边的时候,依然是从容而愉悦。他的从容,果真是因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做了无数的努力。 而不管他多忙,一日三餐前都会早早地回来盯着下人验毒试毒。 不管是膳食还是茶水点心,甚至是炭火熏香,每处都要验毒试毒,直到她们做得规范满意了,方罢休。 而但凡他在,他总是自己先入口,方给她。即便他知她嗅觉异于常人,也不肯放松半分。 永锡堂服侍的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个个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韩攸宁倒觉得还好,毒药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威胁。她更担心的是父亲,如果父亲再一次拎剑杀进宫,恐怕连赵承渊都救不了他。 韩钧拎着一篓子鱼过来看她。 “都是荷塘里捞的,早春正是最肥的时候。你母亲当年爱吃,你随了她,想必也是爱吃的。”
韩攸宁引着父亲往里面走,“嗯,我爱吃。最爱的便是清蒸。”
前世父亲就常说母亲的一些爱好,爱吃鱼,爱吃鲜花,爱吃甜食,这些爱好她们母女很像。 “你母亲也最爱清蒸。”
韩钧将篓子递给孙大娘,又给了一块银子作赏赐,“那你便给王妃清蒸吧。”
“哎!谢过国公爷!”
孙大娘笑吟吟应下,端着篓子走了。 心里却是惊讶于定国公身上居然带银子了,且看样子荷包里就这么一块,倒似是早做了准备一般。 韩钧四下打量着院子,满意颔首。 女婿肯让攸宁住进正院,夫妻俩不分开单住,倒是罕见。当年他和阿蔓也是一起住锦和堂,外院的院子一直闲置着,他因这事得了温氏不少微词。 韩攸宁指着那些偏殿,“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嫁妆,只余了二进里西边那几间空着,王爷说将来有了孩子,小的时候便住那里。”
话说完,她脸红了下来,“不过都是后话,王爷说我年纪还小,孩子的事不着急。”
韩钧道,“他能如此想是最好。晋王去哪里了?”
“进宫了,不过午膳前肯定会回来。”
韩攸宁引他进了正殿的厅堂。 韩钧喝着茶,又问女儿一些日常琐事,便道,“三皇子被羁押,你知道吧?”
韩攸宁点头,“知道。”
父亲与赵寅忘年交,总是不忍彻底撒手不管吧。 韩钧道,“昨日三皇子的一个侍妾去国公府跪求我替三皇子求求情,额头都磕出了血。三皇子为人为父还是清楚一些,他会与岑大将军同流合污,我是不信。虽说争储必有流血,只是委实是可惜。”
韩攸宁道,“正月里不见血光,可岑大将军在正月里便被处斩,可见皇上处置他的决心。父亲可曾想过,三皇子若是全然无辜,皇上又怎么会如此决断?父亲若是去替他求情,皇上又会如何猜想父亲呢?”
韩钧沉默了片刻,打消了进宫求情的念头。 “罢了,大周有能耐的皇子,本也没几个得善终的。”
他忽而想起自己女婿也是皇子,又改口道,“不过也有例外,有大能耐的,便能顺遂安康一辈子。”
说着话,韩钧的手不着痕迹地摸着椅子扶手,呸呸呸,前面说的话不算数。 韩攸宁失笑。 她帮父亲斟上茶,“父亲谨慎些是好的。岑大将军是武将,父亲也是武将,他虽说是罪有应得,可也说明,皇上开始动镇守四方的武将了。尤其是,背后有皇室姻亲的。”
她看着韩钧,“父亲,或许皇上已经在想如何对付您了。”
韩钧沉眉,“晋王是如何说?”
韩攸宁一字一顿道,“皇家无情,兔死狗烹。”
“兔死狗烹。”
韩钧脸色有几分凝重,西南没了南楚威胁,南庸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几年内都不会有大的战事。 而皇上,最近动作,很明显是在培养提拔新的武将人才。 韩攸宁道,“即便父亲一身清白,可皇上若真想除掉您,罗织几个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听王爷说您最近行事谨慎收敛了许多,如今动荡,怎么谨慎都不过分。”
韩钧颔首,“为父明白。为父如今骑虎难下,恐怕解甲归田都不得平安。”
韩攸宁知道父亲指的是她嫁给赵承渊这件事,两府联姻,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信任父亲了。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您可会弑君?”
韩钧眉头一皱,“弑君?你怎么会这么问?”
韩攸宁假借梦境说事,“女儿前几日做了个噩梦,梦见您提着剑杀进了皇宫,杀了很多御林军。后来皇上以弑君谋反的罪名杀了您和大哥。”
她抓住父亲的手问道,“父亲为何会弑君?”
韩钧看着女儿眼中的惊惶,倒跟真的一般,怕是被岑大将军满门抄斩的事吓坏了。 他拍着她的手安慰,“傻丫头,梦又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