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宁笑着给阿秀介绍玉娘,“这位便是家父麾下文将军的夫人,太后亲封的五品诰命夫人。”
阿秀闻言,便知玉娘身份,去年年底闹得沸沸扬扬,晋王和晋王妃却力挺她,最后是太后出面制止了流言。 她起身又一次福礼,“文夫人。”
玉娘又是红着眼颔首,喉咙里模糊嗯了一声。 阿秀又对着韩攸宁福礼,“昨日三殿下与奴婢说了之后,奴婢方知,王爷和王妃为救三殿下冒了多大风险。奴婢那日不知深浅唐突相求,王妃非但不怪罪,还暖声安慰,应了奴婢……王爷和王妃大恩,奴婢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韩攸宁示意她坐下,笑道,“你是三皇子的侍妾,如今又有了身孕,无论如何也不能自称奴婢了。往后,不可妄自菲薄。”
阿秀眼中含着敬意,“妾身谨听王妃教诲,妾身记下了。”
她坐了下,便听晋王妃含笑道,“这恩德,倒也说不上多大。因果循环,我应你自有应你的道理。阿秀,你可记得自己曾叫过这个名字?”
阿秀愕然,怔怔看着韩攸宁,“王妃……王妃怎知妾身的乳名?”
“阿秀……”玉娘终于忍不住,悲泣出声,“你还记得你的名字?”
阿秀茫然,心底隐约有了些猜测,她站起身看着玉娘。 玉娘下炕走到她面前,泪流满面地看着她,“你的右边耳垂,有颗胭脂痣,可对?”
阿秀红着眼圈点头,嗫喏道,“你是……” 玉娘握着阿秀的手,颤声道,“我是你娘,在你三岁时被你爹卖到了青楼,后来我回去寻你,才知你也被那杀千刀的给卖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托人打听你的下落……” 她赚的银子,都用来打听阿秀的下落,哪怕那些人诓她银子,她也认了。每一丝希望,她都不想错过了。 “娘!”
玉娘还想再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的不得已,却一下子被阿秀扑了个满怀。 玉娘手在阿秀身后顿了顿,便轻轻落到了她肩上,紧紧搂着她,“阿秀,乖阿秀……” 她没想到,女儿还肯认她,不嫌弃她的出身。 她的福气,怎么这么大? …… 韩攸宁笑吟吟喝着茶,免了母女二人郑重其事的跪礼。 “你们私下里相认了就好,明面上还不能与人知晓。否则,皇上定然会猜到是晋王设局救的三皇子,那么咱两府谁都别想活。所以,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可明白?”
阿秀神色谨然,“妾身明白。”
她顿了顿,试探地问,“妾身可否告诉三殿下?他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韩攸宁和玉娘相视一眼,露出一抹笑来。阿秀当真是半点不嫌弃她这个娘的出身,竟要主动跟三皇子说起这事。 玉娘脸上一片欣慰。 韩攸宁笑道,“你能这样想是好事。不过,此时三皇子说不得已经知道了。三皇子既然能猜到是王爷相助,自然会刨根问到底王爷相帮的缘由。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阿秀默了默,“不管怎样,妾身不能不认自己的亲娘。三殿下若是介意,我便回来陪阿娘住。”
玉娘嗔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是说走就能走的?”
阿秀有了几分撒娇的语气,“我不管。”
玉娘笑,“你能有这般底气说话,可见三殿下待你是极好的,娘也就放心了。”
阿秀依在玉娘怀里。 阳光洒落母女二人的身上,温暖明媚。 韩攸宁面露艳羡,有个娘,可真好。她这两辈子都没在亲娘怀里待一待,也不知那到底是何等滋味。 秋叶进来,“王妃,三殿下要来给您请安。”
韩攸宁起身,出了寝殿,去了前一进的会客厅。 她没让阿秀跟着,她知道,赵寅定然是有话要问。最近几次见面,赵寅对她的冷意和探究,她看得明白。 赵宸设计于他,却不知赵宸是说了些什么,让他怀疑到了她身上。 她坐在上座,没多久赵承渊便和赵寅一起进来。 赵寅做长揖行礼,沉声道,“侄儿谢过皇婶搭救之恩。大恩大德,赵寅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报答。”
韩攸宁虽救他,却不代表原谅了他,她淡声道,“三皇子无需谢我,你该知道,我救的不是你,是阿秀。你要谢就谢阿秀吧。”
赵寅看着韩攸宁眼中的冷淡,盘旋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敢问皇婶,不知侄儿何时做了错事,得罪了您?”
韩攸宁冷笑了笑,“得罪这个词,还是太轻。不过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你。你只需知道你欠我的,就够了。”
赵寅沉眸。 晋王妃即便在此时,对他都是充满了仇恨,就似是,血海深仇。她这话与太子所言有其曲同工之处,他难道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错事?太子所说的那个啖毒悬梁的女子,到底是谁? 他拱手道,“皇婶如此说,定然是赵寅错了。赵寅自认活得明白,在狱中方知,自己是再糊涂不过的人。许多事,赵寅自认坦荡清明,行事只凭一腔热血,最终却是错得离谱。皇婶若能告知一二,赵寅以后也好知错则改,莫再错下去。”
他的错,一错不知皇家无父子兄弟。二错未看清舅父奸佞。三错未看清母妃暗中心计,让她一错再错——设计毒杀太子,以此陷害晋王和晋王妃,竟然是她所为,单凭这一点,他便是百死莫赎了。不管是太子杀他,还是晋王杀他,都是理所应当。 第四错,他欣赏阿秀性情,便收了侍妾,却从未想过将他当做妻子,当作相伴一生的知心人。他在外对温雅贤淑可堪宗妇的闺秀动心,却不知与他患难与共的知心人一直就在身边。 他实则是个糊涂至极的人。 韩攸宁真想告诉他,他的错,到底是什么。他毁了的何止是一个女子的清白,还有她一生的命运。 她冷声道,“你走吧。”
赵承渊的眼中已经蒙上了寒霜,赵寅手上的伤口,割得还是浅了,“三皇子已经请安了,便回吧。”
赵寅暗叹了口气,拱手告退。 这件事,或许要成为永远的谜了。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定了案,在晋王妃这里,他是罪人,需以死谢罪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