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颠簸在盘山公路上,骆楠在这里的十年历历在目,他回忆和这个女人的第一次,心中百感交集。广州的妻儿在眼前晃动,他走的时候儿子9岁,现在正在上大学;女儿4岁,现在应该是漂亮的大姑娘了。文秀跟他离婚后一直独身带着两个孩子。有人劝她再婚,被她拒绝。一来心里离不开骆楠,二来再嫁人两个孩子怎么办,带去嫁,人家肯定不待见,如其这样不如等着,等孩子长大,等骆楠有一天归来。中午文秀带着儿女到火车站月台接骆楠。火车晚点,一直等到天黑他那趟车才到站,他们期待着。当他们看见骆楠从车门拥挤而出,女儿骆洁拥上去: “爸爸,爸爸,你跟照片一样,一眼就认出你来。”
文秀凝视着骆楠:路灯跳进他的眼睛,黑夜却染黑了他的霜鬓。骆楠激动地看女儿,都到他肩膀高了,辫子扎着粉红色的蝴蝶花,身穿粉蓝色连衣裙,脚踏白凉鞋。骆楠怔住了,长大了女儿让时光倒流,回到他和文秀的青春年华。骆洁面白唇红,浓密乌黑的头发,眉清目秀,杏眼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两个笑靥,是文秀的翻版。前前妻文秀仍然身材修长挺拔,白净的脸戴着眼镜,但额头有了密密的细纹。骆楠深情地说: “文秀,你辛苦了!”
文秀点头微笑没出声。儿子骆驰把骆楠的行李扛着肩上,骆楠扶着儿子的肩膀边走边说: “你上大学了,感觉怎么样,有压力吗?”
“爸爸,还好,所有的课本我都筛过一遍,现在争分夺秒地学习。”
骆驰毛茸茸的嘴巴蠕动着,眼睛闪烁着星星。当初他为孩子起名:骆,尾和鬃毛黑色的白马 ,希望儿子像骏马那样奔驰;女儿纯洁无瑕。他端详儿子:高大修长的身躯,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在白衬衣的烘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一双剑眉下是深沉刚毅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嘴角带着自信,他的这种自信,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穿出,直照入人心。 他眉宇之间却透着成熟沉稳,骨子里自带傲气,但并不给人压力。骆楠在族谱里知道,骆宾王是他们的祖先。骆宾王也太犀利了,敢写檄文给武则天,武则天竟然不生气。骆楠看着儿子,心中流进了满意的元素。回家的第二天骆楠和文秀办理复婚手续。再次领取《结婚证》的文秀泪水在眼眶打转,骆楠搂了搂文秀的肩膀: “我们回去。”
说完扬手截住的士。骆楠在下放时教的学生很多考上省城的大学,包括梁招娣的儿子杨临风。“临风”是骆楠给他重新起的学名:杨临风,希望他像杨树一样临风,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学生到广州读书都先去他家打招呼,看望老师。杨临风去广州读大学,骆楠到火车站接他, 骆楠让杨临风去骆家住几天。文秀对他热情地说: “临风,当这里是自己家,不要客气哦。”
文秀莺莺细语道。清晨杨临风拿起扫帚洒扫庭院,做客他不敢怠慢。不一会骆驰和骆洁摆好饭桌,骆驰对杨临风说: “临风,吃饭了。”
杨临风洗手,拘谨地入座。文秀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到杨临风碗里,杨临风含着饭嘟哝: “多谢阿姨。”
文秀笑着温和地说:“不要客气,自己随便吃哦。”
说完对骆楠说:“这孩子还是有点拘谨哈,正常,慢慢就好了。”
骆驰望着杨临风问: “临风,你学得是什么专业。”
杨临风慌张地望了一眼骆驰:“师范的物理,你呢?”
“我学的是经济管理。”
骆驰把饭咽下去说。“到时我也报考师范,像爸爸妈妈一样教大学!”
骆洁银铃般的声音回响在饭桌上。骆洁好奇地看杨临风吃饭,听他嘴巴“吧唧吧唧”地响,她低头掩住嘴巴想笑,但抬头见妈妈严厉的眼神,她把笑收回。杨临风睡在骆家的席梦思上,屋里氤氲着香水的味道,他整宿烙烙饼似的睡不着,“龙床不如狗窦”,还是家里舒服自在。第二天一早他跟骆楠说: “叔,我回学校了。”
“这么快就走?”
骆楠问说。“也好,早回到学校好适应。”
骆楠看了看杨临风。“文秀,临风要走了!”
骆楠朝厨房喊道。“这么快就走了,是不习惯吧。”
文秀系着围裙出来。文秀把一包东西给他说:“临风,把这糖果饼干拿上,给同学尝尝。”
“不用,阿姨。来打扰你们不好意思了。”
临风通红的脸推让着。“这孩子,拿上!这是亲戚从香港带过来的,这里买不上咧。”
文秀把鼓胀的背心袋塞到临风手里。“谢谢阿姨。”
杨临风小声嘟哝着。骆楠对文秀说:“我送送他。”
文秀挥手:“好。临风有空常来噢。”
“好。阿姨。”
杨临风回头挥了一下手。骆楠和杨临风转了几趟车,骆楠问:“你妈还好吧。”
“还好,就是我堂舅当了‘三种人’下台,我们家就没人照应了。”
杨临风吞吞吐吐地说。到了学校,骆楠在宿舍安顿好杨临风:“临风,要常写信给你妈哦,在这里有什么事找我。”
骆楠拍了一下杨临风的肩膀走了。“好!叔,我会的。”
杨临风挥手应道。杨临风感激骆楠:没有他,我的成绩不会那么好,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会下大决心考出来,走出大山……夏泊舟结婚后,柯生华时不时上夏泊舟家。有人介绍柯生华和番薯光恋爱,他俩还真成了。夏泊舟对柯生华说:“你是不是想调出仓库,杨临风那里有一个进修指标,你要不要去。”
“去,我早就想进修了,不然一辈子猫在仓库。”
柯生华高兴地说。她们一起做知青,一起吃过苦,柯生华和夏泊舟有过把肩膀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