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忆怀急冲冲的追了上去,本想着赶紧追上人把玉佩归还给骁呈哲。可因为追的时候慢了一拍,一眨眼,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燕忆怀心想,这山路跌宕起伏,又滑又硬,再加上骁呈哲身上背着两袋大米,背后还拖着两个人。想必也走了没多远,便停下松了口气,决定慢慢走上去。然而,现实却总是那么不符心愿。燕忆怀将近走了一半时,却见不到骁呈哲的身影,心中略显疑惑。跟在身后的燕木昭老早就看出来了妹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忆,反正早晚都会在庙里会面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还未等燕忆怀回答,白忘忧抢先开口道,“那也未必能见面,人家可是皇亲国戚耶,指不定到庙里时给人家叫走了,一直拖,拖到半月后回京连根头发都没望见。”
燕忆怀叹了口气,将手里握着的玉佩放进了衣袖里,道,“但愿能见到罢。”
……杭州之内,有许许多多高大雄伟的建筑物,如果把那几座塔去掉,那么。最高大上的也就是这座观音山了。观音山之下,烟雾环绕着山腰,给这本是朴素无华的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山峰之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绿阴深处石桥横,走过石桥,向远处望去,一座红墙瓦绿的寺庙耸立在面前。它不像其他寺庙一样,光明正大的建在人流如潮的街道上,而是藏于密密麻麻的丛林之中。寺庙的周围长满了柳树,柳树的枝条细细长长,弯下腰,柳条伸进了观音寺的墙壁上。昨日刚下的一场浓浓细雨,有许多零零散散的雨滴遗漏在了这儿。‘滴答——’降落在柳树枝条上的雨滴随着金色的屋檐落在了地上。黄尘满道客衣穿,一路上全是挑着水桶的和尚和一堆诚心祈福的香客。香客们手里提着一篮子点心,各种各样。有果肉多汁的水果,形状精美的糕点,甚至有人手上还环着一大串金光闪闪的金铜钱,陆陆续续的朝山上走去。踏进观音寺,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观音佛像。高高的坛上,站立着一尊巨大的观音佛像。眉毛细细的就如天上的半月,眼睛小的就像一双星星。相貌有些端庄又有些严肃,但嘴角边却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朱红色的嘴唇,手持净瓶,净瓶中插着一根垂柳,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在对孩子笑。前来祈祷的香客来之不断,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拥我挤时,观音像的后面有一块金黄色的板块,藏在最角落,一般人很难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无心去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观音寺的地板‘暗藏玄机’!就在人们专心致志拜佛时,一位穿着白衣长袍的少年郎偷偷摸摸的溜到了佛像后面。骁呈哲问道,“新秋,祖母叫我们去的那个地下室在哪儿?”
新秋和骁呈武现在还被骁呈哲双手拖在后面,新秋摇摇晃晃道,“王……王爷,密室就在……就在,哎那个,您能不能先把我们放下?”
“哦。”
骁呈哲应道,随即,便双手往后一扔,新秋和骁呈武‘嘣——’一个脸朝地摔在了地上,一个一头撞向了柱子。骁呈哲道,“现在能说了罢?”
“啊啊啊。”
新秋歪七扭八的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的摸着他的脸,道,“就在您脚下,那块金色木板。”
说罢,骁呈哲低头一看,脚下果真踩着一块金色木板,蹲下身,轻轻敲了敲,脚下并无任何反应。骁呈哲抱怨道,“啥呀?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傲慢的女音,“地下有机关,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这句话不是新秋发出的,也不是骁呈武发出的。骁呈哲疑道,“嗯?这个声音是?”
天花板上传来的声音愈来愈傲慢,鄙夷道,“怎么了?这才短短三年,大皇兄就彻彻底底的把你的大皇妹给忘了吗?”
骁呈哲往上一望,天花板上破了一个洞,在天花板上,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身着淡粉色衣裙,双肩披着一件洁白的轻纱。长发及腰,鬓的两边各点着一颗珍珠,头上戴着一顶亮晶晶的金钗发冠,皮肤雪白,嘴唇红嫩,从侧面看过来有三分像皇后。此时,她手里正拿着一串葡萄,双脚大大方方的伸了出来,在骁国内,能穿的如此华贵凸显身份的女人,除了那位以高傲和狗眼看人低臭名远扬,在她那里,‘贱人’都可以变成寸口不烂之舌的骁落桂长公主之外还能有谁?骁落桂居高临下的看着骁呈哲,用鄙视的眼神和鄙视的语音道,“骁呈哲,你还是不是,哦。”
她几乎是想起了什么,换了口气,轻蔑地道,“我忘了,你不过是万听荷那个贱人跟纯大帅的私……”“长姐,你别说了!”
就在‘生子’二字快要被她说出来时,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孩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打断了她的话。这女孩脸色苍白,身体瘦弱,一双柳叶眼,唇红齿白,眼角边有一颗美人痣,身材玲珑娇小,头上什么也没戴,穿着也是及其质朴,除了手腕上的那一串水蓝色手链就再无其他华丽之处,可惜了一张秀丽倾城的脸,硬生生被身体拖成了人们所谓的病态美。一个皇后嫡出的公主和一个十几年前去世的婕妤庶出的公主,差别竟是如此之大。骁菊羞拉住了骁落桂的衣袖,和言劝道,“外头的谣言不过是长舌之人的闲话罢了,长姐贵为皇后之女,此事又关系到皇家颜面,长姐就不要……”骁菊羞还未说完,巴掌伴随着风‘啪——’重重的扇在了她的脸上,顿时,骁菊羞的脸就像被油锅烫了一般,半张脸火辣辣的,痛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骁落桂对着骁菊羞辱骂道,“我怎样,还轮不到你一个庶出的贱人来管!”
骁落桂没发现,就在她赐给骁菊羞那一巴掌的时候,骁呈哲的脸也已愈发发黑了,浑身颤抖着,手掌慢慢攥成了一个有力的拳头,时刻恨不得把这个羞辱他母亲和师父的妹妹毒打一顿,这世上她什么都能骂,除了他敬爱的母亲和师父之外,但好在他还有理智强抑住心中那一股怒气。可就算骁呈哲还有理智存在,但不代表新秋还有理智存在,新秋站到了骁呈哲前面,提高了嗓音,抬头对着这位长公主道,“长公主,您可别忘了。若不是皇后仗着家势夺取原本属于贵妃娘娘的皇后之位,您觉得就您一个庶女也能夺得这嫡女之位吗?”
骁落桂暴喝道,“放肆!”
此言一出,骁落桂立马怒发冲冠,只见她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根长鞭,‘啪——’的一声,长鞭像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一般向新秋飞奔而去,新秋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鞭子在自己身上抽过。‘咔——’新秋心猛地停了下来,却等待了许久,也没感到疼痛感在身上散发,猛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睁开眼睛。却惊奇的发现,飞在半空中的鞭子,竟然断了?!新秋转过头去,用一种震惊加怀疑的目光看着骁呈哲,骁呈哲用眼看暗示道,“也不是你剪断的?”
就在二人互相蒙逼之际,骁落桂和骁呈武神色惊恐,身体连连往后退,双眼瞪的大大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这目光不是看向主仆二人的,而是他们背后。骁落桂惊慌失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骁呈哲道,“骁呈哲,今天我先放你们一马,下一回就……啊!阿兄!我们快走罢!”
骁呈武应了一声,随即轻身一跃,飞速的跳到了天花板上,跟着骁落桂慌慌张张的跑了。接着,骁菊羞也表现出一副恐惧的样子,火速对骁呈哲行了个礼,便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一转眼,人便全都散开了。骁呈哲从一派茫然中清醒过来,等等,这个情况怎么似曾相识?明明很熟悉却又一时间回忆不起来。登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慢慢扭过头来。果不其然,就在他身后,立着五尊小型千手观音佛像。身高都跟他差不多,最矮的也就如一个五岁孩童的身高,浑身都是金灿灿的,额上都点了一粒朱砂,发型与千手观音的发型一模一样,剩余四位千手观音佛像都把手拖在胸前,十指合璧。而站在前三个那个佛像,却左手高举空中,两根指头空夹着,神情却还是如其他佛像一般。骁呈哲不用质疑都知道是谁了,果不其然,那佛像突然扭过了头,淡淡的直视着他,接着,嘴巴一张,一口金灿灿的金牙露了出来,他笑道,“好徒儿,你来了。”
骁呈哲选择沉默不语,“……”好巧不巧,这一幕被正巧被刚刚踏进大门的燕忆怀,燕木昭,白忘忧三人一眼不落的瞧见了。‘砰——’三人背上各自背着的大米双双落地。佛像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道,“哎呀,不好解释了。”
“佛像成精了!!!”
须臾,整个寺内都传出了燕木昭和白忘忧百分之五十的恐惧和百分之五十的惊奇的直冲云霄的呐喊声。二人的惊慌感还未结束,站在佛像之间的一位女子假扮的佛像突然冲了出来,大步流星的用飞一般的速度来到二人身后,火速掏出了藏在衣袖里的两本书卷,一蹦,举起书卷就各自往燕木昭和白忘忧脑门上‘啪——’又是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寺庙里传出。寺庙外,两个正在挑水的和尚不禁被又是一突如其来的不明声响给吓得一哆嗦。和尚甲:“完了,梁婆子又发疯了。”
和尚乙:“这光听声音就知道,肯定又是寺庙里缺佛像,又来不及从年竺国进货,又拿纯大帅和那个自愿当佛像的紫光宫宫主当千手观音佛像了。”
和尚丙:“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挑好水走人啦!今年那个孩子他……”和尚丙打了个寒颤,便转身走人了。两位和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随即变成了一张惊恐的脸色,一开始镇定的手变得哆嗦,动作也开始变得手忙脚乱,最后因为实在是太慌乱了,两个和尚直接扭在了一起。和尚甲:“他妈的,关键时刻你故意找茬是吗?这么想给那灾星祸害死是吗?”
和尚乙:“你还有脸说我,明明是你自己把脚伸到我这来的!”
和尚甲开始口吐芬芳:“我他娘的***”此刻,在寺庙内。“哎呦妈呀,疼。”
白忘忧头晕目眩的抚摸着差一点就被梁问夜在脑门上敲出一个大洞来的头,满脑子啥也顾不得了,只有一个字‘疼’,巨无比的疼。“疼就对了,疼了就不会有那么多废话了。”
号称梁婆子的梁问夜一边说着一边将拍完燕木昭白忘忧的两本书卷给慢悠悠的收进了衣袖里。梁问夜虽说是侯府嫡女,理性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然而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反而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浓浓的泼辣味,就连讲话都是这般像个男儿。她长得也是比京城里其他小姐逊色了好几倍。梁问夜相貌中上,肤色浅黄,眉毛细长,骨骼清奇,与纯觅清穿的是情侣装,头上戴着一支凤凰发簪,黑发束起。别人都是相貌如何如何能夸,而她的相貌却只是个中上等,若真要夸她相貌美,那也只算个清秀。在满是对女子充满鄙视之意的京城中,她的性格更是给她的相貌扣上了三分。另一边,同时被打的燕木昭也被刚才那一拍拍的脑瓜子嗡嗡的,直往地上倒,要不是燕忆怀及时伸出手腕扶住了他,燕忆怀知道,燕木昭并没有外人眼中的那般绝对坚强,他也会疼,怕是现在正躺在地上抚头喊疼罢。骁呈哲扶额,摇了摇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过了多久,人的性格终究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好比说骁落桂终究都是高傲自大,他的师父就算已而立之年也仍保持着那颗皮性,神出鬼没。他的师兄纯觅清和师嫂梁问夜也终究一个是逗比少年,一个是人人皆知的泼妇。“阿哲,你还愣着干啥?”
梁问夜叫道,“你没看见我们身上都抹着一层厚厚的瓜蒌黄吗?老规矩,开办!”
骁呈哲听罢,新秋也不请自来的跟着他走上前,熟练的绕过还在奋力假扮佛像的其余四人身后。四人身后的地板上摆着五桶水,骁呈哲先用双手举起了其中两桶水,新秋也即刻两手分别抬起两桶水,剩下的一桶被他放在了头上。‘扑——’清澈的水撒在涂满瓜蒌黄的五人身上,即刻发出了流水清洗身子的清脆声音。可就在五人都被冲洗完身子过后,燕木昭和燕忆怀的目光不由瞪的老大,转向了那位号称骁呈哲师父的纯大帅纯飞星身上。定睛一看,这……这不就是当初那个躺在草垛里的神秘老人吗?他他他……竟然就是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纯飞星???这年头,连看门的都有身份了吗?燕忆怀脑海中传过一阵又一阵的问号。燕木昭道,“不对啊?京城中的那位豪放不羁的纯大帅不是才年芳四九么?怎么面前这位。”
燕木昭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这位却怎么看都接近古稀之年呢?”
纯飞星听完,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后,纯飞星解释道,“哦,你说这个吗?这不过是我为了不让那些烦死人的家伙找到我,而准备的易容术罢了,本人的真容可是英俊潇洒哩。”
“易容术?我早就知道你这个是假相了。”
白忘忧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特意掩埋真容,其实是为了躲避什么人罢?”
“呃,这个嘛。”
纯飞星显得有些难堪,沉思片刻,最后选择甩开话题。他二话不说就撕下了自己脸上的假膜,假膜之下,竟然是一张风华还在的英俊之脸。纯飞星肤色中等,乌黑秀丽的马尾绑在身后,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高挺的鼻子,额头上有一颗痣,眉宇之间树立着几分端庄,俊挺的身形,可想而知,纯飞星现在多好看少年时期就有多好看。纯飞星自豪地道,“我知道我很帅,但是你们也不要光顾着看我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多看看小年轻。就好比他们。”
他摆摆手,指向了站在他身旁的两个男人。纯飞星先是指向了右侧穿着一袭紫衣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骁国的合作伙伴,远名在外的四大宫之一的紫光宫宫主毁善。”
毁善肤白如雪,一头乌亮的长发跟骁呈哲一样披在身后,五官精致,身体强健。可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脖子上留着一块鲜明的疤痕,说是刀痕又不像刀痕,说是胎记也不像胎记,令人琢磨许久也没倒出个所以然。介绍完这一位,纯飞星又将手指向了左侧那位穿着淡蓝猎衣的男子道,“这位就是我纯某的亲生儿子纯觅清,长的不咋标致,但也凑合着看吧。”
纯觅清喊道,“爹!有你这样损自己儿子的吗?”
纯飞星小气地道,“谁让你跟你娘说我梅花酒藏藏书阁里的?”
确实,纯觅清长的也算不上好看至极,但也算得上是风姿特秀。皮肤微微一点黄,身高一米八七多,耳朵两边都有一颗痣,高高的眉毛下,镶嵌着一颗如玉般的眼瞳,面若清风之美。手腕上拴着一串红绳,身为纯觅清嫡妻的梁问夜手腕上自然也有一串。人还没看完,纯飞星又将手指向了别处,此人不是别人而正是骁呈哲。骁呈哲疑道,“我?”
纯飞星笑道,“你们别看我徒儿平日里一副死板的直男样,实际上人家也是有京城美男之称,不信请看!”
白忘忧和燕忆怀本想回答我们信。之前没来得及仔细观看,现在一看,燕忆怀突然发现骁呈哲相貌英俊,皮肤也是洁白如雪,浑身上下散发着放荡不羁的气息。鼻梁直挺,眼瞳明亮,如明月一般的弧度。一身质朴的黑白相间的长袍,面若明月之美,身高一米八二。之前没有仔细的上下打量过他,现在一看,与前面两位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最后。”
纯飞星再一次将手指指向了最左侧的一个五岁孩童身上,他起身走到那孩童身旁,将他拎起。微笑道,“这位是我相差三十一岁的亲弟弟,纯小荷。”
纯小荷生的可爱,面容清晰,又乖巧听话,令谁看了都不免生起一丝怜爱。白忘忧本来看这小孩看的好好的,结果被纯飞星的最后一段话给吓到了,惊愕道,“等等?你刚刚说差多少岁?”
纯飞星抓抓脑袋,道,“三十一啊!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一?”
半响,白忘忧才道,“您父母可真长寿啊。”
“那是!”
纯飞星明明已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惊讶,但还是做成一副骄傲的样子道,“我们纯家,就是京城中最和睦的一家人!”
纯觅清补充道,“我们家的传统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纵使拥有王权富贵,也绝不允许有负心汉诞生!”
“要是敢出去找别的女人。”
梁问夜手中拿着的鞭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随后,只见她阴着脸低哑着声音道,“剁成碎片,绞成肉泥,扔进火堆烧死。”
不知为何,就在梁问夜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大家都默不作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恐怖的气息。“呃……”众人都选择沉默,要说这梁问夜好歹也是出生自官宦人家,虽说是出生自将士家的。但也不至于可以说出如此信誓旦旦要把自己丈夫打死的话罢?终于,就在大家一派尴尬之中,寺庙外突然传来了响切云霄的敲鼓声和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