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忆怀回去的时间正好赶上大家用餐的时间,于是就先回寝房把摘的草药放在床上,用清水洗净了双手便去膳食房了。膳食的地方在寝房旁边的大型房屋里,也是大家凑一块。里面的陈设跟现代的工厂差不多,不一样的就是所占地积只有九十平方米。空间小,人又多。十几人在挤来挤去的就像一窝在热锅上的蚂蚁,走进去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撞到什么身份显贵的公子爷或撞到别人的桌子上给热汤烫一身。好在燕木昭生怕自家妹妹人多找不到位置,特意将座位安在了离膳食房门口近的地方,燕忆怀一进来就见到了,同时白氏姐弟也坐在邻桌。走到他们身旁,燕忆怀这才见着了白晏畅的脸,白晏畅相貌端庄,标准的书生脸,皮肤雪白。一身素雅的白长袍衣,身材比较瘦,看似文静优雅。倒也叫人看着便赏心悦目。燕木昭问道,“小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说着,燕木昭帮燕忆怀摆好了碗筷,米饭已经放在了碗里。燕忆怀掀了衣摆坐下,一手端着饭碗,一手夹着筷子,随意道,“无甚,就是帮一位连铁树叶都能搞错的贵人的朋友采药罢了。”
闻言,便用筷子把米送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不知为何,刚吃的时候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是几口,越嚼越不对劲。这明明是一碗普通的大米啊,怎么今日吃起来跟往常不一样,还带着……淡淡的咸味?兴许是寺庙里的水的问题罢,不然就是自己舌头有问题。燕忆怀虽心中暗想,但还是不太确定。但是排除了这两种可能还有什么原因呢?“那个,”一直吃着米饭的燕木昭也已经感到了不对劲,放下筷子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今天的米饭有些……呃,咸味?”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而是这碗饭真的有问题。“不可能!”
白晏畅一只手重重拍在桌上,肯定地道,“这煮米的鲜水可是我精挑细选才挑的。”
白忘忧挥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白晏畅那只被踹的微肿的左手,白晏畅顿时吃痛呼叫起来。白忘忧皱着眉道,“你小子挑的东西是正经的吗?”
“姐姐,连你都不信任我了吗?”
白晏畅可怜兮兮的睁大了双瞳,看着姐姐那风平浪静的脸,低下了头,双拳紧攥,还嫌呈现效果不行,慢慢弄了些口水抹在眼睛上。白忘忧:“……”你是智障吗?当着大家伙的面抹口水。突然,白晏畅故意发出想哭的神情,一把撞开了挡在前方的人群,横冲直撞的奔向了门外,跑开前还特意朝天空发了一句气势磅礴的毒誓,道,“我白晏畅发誓,煮米的水如果不是用我洗完脚剩下的水来煮的话,我甘愿天打五雷轰!”
燕忆怀/燕木昭/白忘忧:“……”静默片刻,燕木昭右手按在餐桌上,左手拼了命的使劲拍打自己的肚子,咀嚼物跟水流一样直射饭碗里,恨不得扇死刚刚还吃的津津有味的自己。白忘忧咆哮道,“白晏畅!你给老娘站住!”
说罢,白忘忧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此刻,还在外头认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白晏畅悠闲的抱着双肩散步,优哉游哉地道,“这下,我应该就不会挨打了吧?”
谁知,安全感还没维持多久。白晏畅突的发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白忘忧正如同一只凶猛的老虎一样怒气冲冲的朝他奔来,白晏畅本想跑,却被石头绊倒了,被白忘忧一把抓住。紧接着,屋外便传来了剧烈的‘嘣啪劈——’的挨打声,燕忆怀站在门口,脸黑的跟个锅底一样。看着白晏畅被白忘忧追着打,弯下腰脱下鞋,打算跟上去一块打。一个完整的计划却被一位不速之客彻底打断了,就在燕忆怀准备实行计划的时候,突然身下湿湿的,这触感是想方便了还是内个……为了确定,燕忆怀向着四周东张西望,确定了无人注意的情况后,眼疾手快的扒了下面一看。没错,是它,是它,就是它来了。女人的天敌——大姨妈。也不晓得是不是燕忆怀摔下悬崖的时候撞到脑子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生理问题也忘了。“对了!灵芝!”
燕忆怀这才想起灵芝的作用,又恢复一张心态平和的脸,手伸进了衣袖里。哎哎哎?天寿啊,灵芝哪去了?老天啊,您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感到身下的湿润度越升越高,燕忆怀这回是真的……不慌,慌个毛线。燕忆怀离开了凌乱的现场,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树林里。快速走到一颗大樟树下,现在已是傍晚,瞧着这人烟稀少的地方,除了若有若无的鸟啼声和附近的哀嚎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慢慢的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棉花垫,双手把衣摆给掀了。“不枉费我一番口舌才从师嫂那儿求来了一壶好酒,隔着瓶罐我都闻得到香味了,现在喝那群酒鬼肯定要跟我抢,还是留着明天喝吧。”
骁呈哲单手提着一壶新鲜的桂花酒正从火灶房走回来,竟也走到了这个小树林里。想都没想就扒开了大樟树旁边的树丛,就正巧撞上了这么一幕。燕忆怀右手握着一个像是包扎的东西,行半蹲之礼,左手还正抓着下面,好像是想脱下衣服。二人对视着,场面一度尴尬。“……大王爷,”燕忆怀憋了很久才道,“臣女劝您三秒钟之内消失。”
骁呈哲情商很低,半天没发话。燕忆怀的脸已经红到了顶,强忍着她心内的羞耻感,哑声道,“臣女要解决一些私事,请您立刻马上消失。”
骁呈哲问道,“燕小姐是不是受伤了?”
这句话,无疑让燕忆怀脑门中闪过无数头草泥马。觉得跟这种人没有话可讲,干脆利索的转过身,道,“大王爷不必追问,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罢。”
谁知,骁呈哲却是铁了心的要帮燕忆怀敷药。他为了不让她走竟直接抓住了她的肩膀,坚持不懈地道,“别走,就让我报答一下上回的救命之恩嘛,母妃常说救命之恩大于天,我还没有把你对我的恩情彻彻底底的报完呢!”
妈/的,上回不是在官府报过了吗?而且……怎么是在这件事上再次报答?“我说了不用。”
燕忆怀狠狠甩过身来,这让骁呈哲措不及防的绊了一跤。摔下时,无意间‘咔嚓——’一声撕下了燕忆怀的衣摆一角。燕忆怀:“……”骁呈哲尴尬地道,“燕小姐,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燕忆怀不语,但她瞳孔呈现出了无尽的恐怖和‘我信你个毛’。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走到了樟树后面把刚刚没干完的事干完。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估计都会觉得她不追究便趁机离开了,然而骁呈哲并没有随着燕忆怀的举动而松下心来,反而心吊的越来越高。幽静的小树林里,风轻轻拂过飘零的落叶。没有一丝动静,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就那样呆呆的愣在原地,静待着风暴的来袭。要是现在离开的话,恐怕以后会死的更惨罢。正这么想着,燕忆怀那带着阴森气氛的身影已经从树后挪了出来。除了身子,她手中夹着的银针也非同小可。燕忆怀那双冰冷的眼瞳上早已印上了三个大字,‘你完了’。骁呈哲赶忙道,“燕小姐,你的裙子钱我会赔的,不至于……”话音未落,十根银针已经朝他飞射了过来,还好骁呈哲反应快,及时闪开了。燕忆怀挥着拳头纵身扑了上来,一拳狠狠打在了骁呈哲提着酒壶的那只手,骁呈哲的手被打的一颤,但还是坚持着不让酒落地。眼看着又是一拳即将扑上来,骁呈哲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燕忆怀的手腕,笑道,“哎哎哎,打人可以,打酒就不必了罢?”
燕忆怀道,“可以。”
说罢,她便一把将骁呈哲提在手中的酒壶夺走,轻轻放在了地上。骁呈哲也微微蹲下了身,脸对头。想帮她把酒放下。却没料到,燕忆怀猛一抬头,二人刚好嘴对嘴,顺理成章的亲了上去。哦吼,真正的打架开场了,便发生了以下情节。燕忆怀暴喝道,“骁呈哲!你找死!”
骁呈哲用今生从未有过的风一般的速度奔驰在林间,燕忆怀也不输当年在学校运动会上的风采,在后穷追不舍。二人速度极快,就犹如两个黑色的影子在树林间你追我赶,还没看清楚,一眨眼又不见了。一路上,骁呈哲一下子跳进河水里。燕忆怀也随即跳了下去,即便在水中睁不开眼睛也不忘了对骁呈哲拳脚相加,骁呈哲原本只需负责防备。可越打下去他越发现,小丫的功力根本就不能持久防备下去,不是一点点增强,而是增强了好几倍。气泡都‘咕嘟咕嘟——’冒了好几圈。骁呈哲做出了一个抱歉的手势,道,“小姐,失礼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拳往燕忆怀的腹部打去。燕忆怀只顾着打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毫无防备的被打了一拳,在水中翻了个跟斗。翻完后,游上了岸。一把举起了放在岸边的木柴,全神贯注的往河里投去。骁呈哲实在憋不住气了,趁着空隙火速游了上去,深深喘了口气,又爬了到了岸上。燕忆怀见他总算出来了,一脚踩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两脚轻盈的走在了空中。衣袖一甩,放在袖里的玉佩一下子飞射在了空气中,殊不知,灵芝也落了下去。骁呈哲一把接住飞在空中的玉佩,他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块仍旧宛如明镜的玉佩完好无缺的重新回到了他手上,不禁心头一阵感动,对着燕忆怀做出了一个感谢的手势。然而没持续多久,骁呈哲又是一脚踹飞了不知道是谁放在岸边的木桶,木桶冲着燕忆怀奔涌而去。燕忆怀将手心攥成一个拳头迎接这个‘礼物’,只听‘砰——’一声,木桶被她单手捅了个大洞。这时,背后一股刺痛感卷席而来,很快蔓延到了她的全身。‘扑——’一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燕忆怀感到双目无神,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去。径直的落进了水里,她晕过去时,迷迷糊糊听到的就是另一个人的跳水声。现代,神医家族,医院。儿童病危病房里,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插满了输气管。脸上一点血色都所剩无几,孩子的母亲,一个贫困山区来的年轻寡妇跪在父亲燕神医面前,她紧紧抓住燕神医的裤子,眼眶早已湿润,再次恳求道,“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就这么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了。”
然而,燕神医没有回答她。她又补充道,“钱我会付的,即便是背上巨额贷款。您先救救我的孩子,白衣天使是不会在意这笔钱的对吧?”
燕神医扯开了寡妇的双手,头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走到门前,他冷冷回了一句,“医生可不是免费给你们看病的,你没有钱,我得不到相应的报酬,得不到报酬,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和哥哥靠在窗户外偷听的十岁的燕忆怀亲眼目睹了父亲的冷漠和那寡妇的抱头痛哭声。她气愤不已,待到燕神医走出来时,她不顾哥哥的劝阻,一把冲到燕神医面前,质问道,“爸爸,你怎么能不救她?我们生为白衣天使,不就是应该救活所有人让更多人活着吗?你为什么要……”燕神医冷笑道,“可笑,救的人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钱,再说,你救了他们那群忘恩负义,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他们会感谢你吗?”
燕忆怀大喊道,“我不信!”
尽管家人怎么说,可燕忆怀就是执意想拯救那些被死神日夜纠缠的人,想把他们救出苦海,十几年来从未变过。从未……燕忆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睁开眼时,抬眼望见的不是那片树林天空,而是一块破了个洞的屋顶。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她那张冷丽俊俏的脸上,眉眼如画,鼻梁高挺,五官精致,肤白如雪,尖尖的瓜子脸上除了眼瞳上涂着的淡粉眼影剩下的地方一点没画,可谓是真正相貌上等的素颜美女了,方才闭着眼睛的画面就是张美人画像。(身高一米七一,是全书中最高的女生)一醒来,她便发现自己的脖子和后背上都绑上了绷带,她明白不能动,否则会触碰到伤口。这间屋子里,除去她躺着的这张床外还有四张床。床前摆着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盆水,水中沾着一大片的血迹。而水盆旁,平放着的正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弯刀,银色的刀锋上还沾着明显可见的毒水。燕忆怀心道,“我就是被这个东西击中的吗?”
骁呈哲站在床边满脸歉疚的望着她,见到醒了,颇为关切地道,“小姐你醒啦。”
看见他,燕忆怀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满腔热血高增了上来。要不是只要悄悄动一下,身上的巨痛感就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她估计早立起身把他毒打一顿了。“哎呀呀,骁大皇子可真是危机重重啊。”
毁善抱着双肩走了进来,开着玩笑似的道,“不仅自己自身难保,就连不相干的人也被无辜牵扯进来了。”
骁呈哲无奈道,“千家觊觎太子之位数日,二皇弟又是新秀中翘首以盼的太子不二人选,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回来了。”
骁呈哲直挺起身板,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道,“于是便日日换着新花样想除掉我,看这架势,定是某人按捺不住了罢?”
“王爷!不好了!”
新秋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大喘了口气,慢慢吞吞道,“咱们院子角落,埋……埋了一个死人。”
骁呈哲道,“不急,这只不过是他们的新花招得了,再说,大姐大还在那儿呢。”
他回头望了一下还躺在床上的燕忆怀,似是想说些什么。“毒我会解,”燕忆怀直接了当的回了他的话,道,“你只需帮我把草药采来就行。”
骁呈哲道,“多谢大姐大不再追究,骁某感激至极。”
骁呈哲道了声谢,便小跑进了火灶房那。隔了一段时间后,骁呈哲手心中捧着一大捧杂七杂八的草药回来了。按着燕忆怀的指示搞成了解毒的药,大功告成之后,便轻柔的给燕忆怀敷上了药。毁善问道,“怎样,明天可需本宫为你当辩解?”
骁呈哲笑笑,道,“不必,紫光宫主只需静观其变,他们敢下手,难不成我就不敢还手吗?”
毁善靠着双肩躺到了骁呈哲床旁边,淡然道,“你可千万别翻车了就是。”
“那我也该走了。”
燕忆怀起身,悠闲自在的绕过了骁呈哲,走到了门口前突然停住了,持久,道出了一句,“哲小弟。”
骁呈哲愣在原地,刚刚那一句‘大姐大’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居然真的有人当真了?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应了一声。这回燕忆怀再也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的回去了。……现在已经将近午夜,白日闹轰轰的寝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躺平在床上安安稳稳的进入了梦乡,一切都是那么安详,除了几个人。白忘忧举着蜡烛走在路上,依靠着微弱的灯火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行走着。方才去书房看书,到现在才回来,殊不知天已经这么晚了。走着走着,白忘忧转路时无意瞧见了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还亮着灯光,而且坐在亭子里的一个男子的身影特别熟悉,这么晚了还有谁呆在亭子里?出于好奇,白忘忧沿着石路走了过去。亭子里,燕木昭趴在石桌上早已入睡,一旁的蜡烛还亮着灯火,手边放着的是一袋崭新的针线和考书以及那天的香囊。“这香囊是……”白忘忧回想了起来,当初就是因为她在一旁对着刺客进行无情的嘲讽,害的刺客恼羞成怒这才把香囊弄破的。看燕木昭这样子,这香囊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罢?白忘忧拾起香囊,仔细端详一番,香囊已被燕木昭修补的差不多了,当初香囊的惨象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连线条都给扯断了。不得不说,燕木昭的女红还真是好,竟然把无力回天的香囊给勉勉强强恢复了原样,但还有一部分没修好。白忘忧坐到石凳上,拿起了针线就开始干活。喃喃道,“对不住,我这就帮你修好。”
白忘忧干活很认真,动作十分娴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帮香囊剩下的部分给缝好了。她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甩甩衣袖,转身回到了寝房。燕木昭在睡眼朦胧中,悄然看到了那个白衣姑娘的身影和缝好的香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人已经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