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戏班突然停了，去后台换衣服准备唱下一出。四周安静下来，能听到身后人工湖里涔涔的流水声。宁静不过片刻，有脚步声从远处走来，时慕野和时欢的眼神同时一变。时欢是紧张慌乱，时慕野则是厌恶。鹿晚回头，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一身黑色笔挺的对襟中山装，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因为保养得当，气质尚佳。不难猜到，他应该就是今天这庆生宴的主角，时家掌门人，时慕野的爷爷——时儒晖。时欢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叫了一声“爷爷”。鹿晚跟着起身，同样礼貌打招呼，“时爷爷好。”

时儒晖的目光从时欢身上移到鹿晚身上，不算太过分地打量了一番后，问了句，“你就是时慕野带回来的未婚妻？”

整个时家都知道时慕野今天要回来，并且要带着一个女人回来。时家的孙媳妇可由不得时慕野自己做决定，鹿晚还没出现，身上已经被安上了敌意。不等鹿晚回答，时慕野跟着起身，在她面前微微挡了挡，“不是未婚妻，鹿晚是我朋友。”

时儒晖表情不太好看，幸好也没有太为难鹿晚，只说了句，“今天客人多，如果有怠慢的地方，鹿小姐多包涵。”

这几乎是在明示，直接警告她——你今天一定会被怠慢，识相一点。鹿晚和时家没什么交情，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给时慕野个面子，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受这种委屈。此刻只是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哪怕对方不够友善，好歹也是个长辈。“放心，我的朋友我自己会照顾，用不着你们操心。”

时慕野直接拉起鹿晚的手，用力握了握。时儒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如果对这个家那么厌恶，不如不要回来。”

时慕野冷笑，也不打算站着了，往凳子上一坐，直接翘起了腿，“行，这是最后一次。”

明明是八十大寿的好日子，说了那么半天的话，却每个字都带刺。哪里是过生日的样子。时欢只剩叹气，看看爷爷，又看看哥哥，想劝的话全堵在嗓子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就是时家的常态，她早已经习惯了。关键时候，鹿晚主动做起那个和事佬，“时爷爷不用特地照顾我，我今天来参加您的生日宴，只是为了沾沾喜气，八十大寿是个好日子，祝时爷爷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不卑不亢、彬彬有礼。鹿晚已经压着脾气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程度。时儒晖看她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些，“嗯，你们自便，在这里听听戏也好，我去大厅看看人来齐没有。”

他刚走，戏台上换了另一出戏，是一出豫剧。台下有宾客听得认真，喝茶听戏，好不惬意。鹿晚他们三人听不懂，就坐在后边聊天。“这个戏台是爷爷专门建的，唱戏的也是请的专业戏班，爷爷喜欢听戏，就算日常很忙，也会让戏班正常唱着，就为了求个气氛。”

时欢向鹿晚介绍道。鹿晚点头，“刚刚过来时候看到西边还有两栋楼，那是做什么的？”

“那边就是餐厅，待会儿就要过去吃饭。”

餐厅都有两栋楼，时家这庄园实在大得可怕。时慕野似乎不想聊这些，打断了时欢的话，“妈什么时候回来？”

“她今天被沈太太叫去打麻将了，大概也得饭点才回来。”

时慕野皱眉，“她又不会打麻将，这是被骗去给沈太太送钱去了吧。”

“送就送呗，又不缺那两个钱，”时欢说，“去了也好，免得在这里待着，还得被叫去帮忙，明明那么多管家佣人在忙着，爷爷也不会饶了她。”

听起来，时慕野妈妈在时家的地位也不高。结合他之前说过的故事，做时家的媳妇，唯一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如果不能满足这个需求，就得和佣人一样，做些打杂的事，美其名曰“帮忙”。鹿晚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外套，莫名觉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