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离约定好的三更就只剩下半个时辰，也是时候要出发了。为了不误事，云起湛只好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了屏风后面，看她整个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连昭懿这条贪睡虫，从猛珈南夫妇走后就一直酣睡到现在，半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看了一会儿，云起湛终于下手，很用力地掐了一下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唔唔……唔！”

连昭懿被一阵疼醒，发现被他狠狠地捂住了自己嘴巴，不能发出声音，还看到云起湛手势示意她不要叫喊，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见她是真的醒过来了，他这才慢慢地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换上，时辰马上就到了。”

他把眼神落在了营帐后室的另一旁，兴许是见连昭懿今日的装扮过于招摇，云起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男子衣裳，很整齐地挂放在那里。“那王爷站远点！”

连昭懿一边脱掉身上的衣裳，一边走去拿挂在木衣架上的衣裳。“咳……咳咳……”云起湛看到连昭懿手脚这般麻利，直接就换起衣裳来了，他反倒不能适应地咳嗽了几声，就回到书桌前面站着了。很快地，她一边系上外衣的带子，一边走出来，说：“我好了！”

这衣裳连昭懿穿上倒是合身，她还顺手扎了发髻，一副富贵人家出来的书生相，模样很是清丽俊俏，若是女子见了也定是会欢喜。“王爷，马匹都准备好了？”

她又问了一声。“今日不骑马。”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营地里，正烧得旺盛的篝火让处处明亮如白昼，除了他们的主营帐之外，其他营帐都没点灯，安静得连微风吹过草儿的声音都能听见，看来除了巡夜的士兵就没有其他人醒着了。连昭懿走得很慢，脚步也很轻，就怕动静闹得太大。“快走！”

云起湛不管不顾地一把拽着她就走，他这力道都快赶上人家大牢行刑了，竟敢如此粗莽，想必是提前动了手脚。所以，自己刚才就该反咬他一口！看来，这才是传闻中真正的“鬼厉军”。巡夜的士兵就像游魂一样，看到云起湛和连昭懿两人走过，还是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营地，丝毫不顾忌位份尊卑，这可比白天的守门兵机灵多了！他们出了营地之后，来到了云起湛白天进行围猎的那一大片树林前。“千万别乱动！”

“王爷说什么？”

云起湛忽然将连昭懿一把抱起，踏着树枝飞身而上，跃到了一棵高几十米的老树上，没有一丝让她喘息的时间，接着就直直地朝地面落了下去……脚踩另一棵树的树干，云起湛又一跃而起，跳到了前方的树上。如此不断重复，他们约走了一刻钟的距离，才在一条泛着银色光芒的溪流前停下，同样是落在了一棵高耸的老树上。可是，连昭懿像是被云起湛吓着了，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不放。“这彦王妃，还真是生得好看！”

“对呀，她除了那头发，长得……不也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嘛！真不像是我之前在军营还有大牢里看到的南焕人，脸上、身上是黑黑的一片，个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

“彦王妃可是南焕皇族，还是焕帝的亲妹妹，怎么能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犯罪外逃的贱民相提并论呢？”

恍惚之间，连昭懿听见有人在说自己的闲话。她朝树下看了看。这应该是……出自朝中皇商之家的范执、五代名臣之家的楼之世，还有武将之家的问名末，他们看上去像是在一边喝酒一边守夜，都是云起湛和止戈之前不经意间提起过的人。若是为了见他们，云起湛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哥哥们，你们还是教教我，那个萧家人的案子该怎么审吧！要是被水心儿知道我要判他死刑，肯定会在太后面前告我的状，到时候我这官位就不保了！”

“范执，反正你家那么有钱，这小官小吏的，你也看不上！”

“臭名末，不要以为你高我一品就乱说话，我这官好歹是正经考来了，怎么就看不上了！”

“好了，范执就放心吧！王爷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云起湛看着他们这几个小子，得意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边就突燃起了一个似蓝似绿的小火球，火球燃尽之后，树干上就显露出一个清晰的符号……这个符号也很诡异，像是某种仪式上用的咒画。“他们到了！”

云起湛这样说了一句，又纵身越过溪流，带她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宫殿面前！“这是哪里？”

连昭懿不解地问。这宫殿外表和皇宫里的宫舍无甚区别，看起来是一样的奢华靡丽，而且这宫殿高高耸立在一个山崖上面，就像是一块长年无人清扫的墓碑，既恐怖又摄人心魂。云起湛看了看她，顿了很久才说：“这是，本王的行宫！”

这就是！彦王的行宫？他既是洵朝第一个被准拥有自己行宫的皇子，这宫殿的来历自然也非同一般。据传，这本是洵朝的太祖皇帝赐予云起湛生身父亲云起琛的行宫，本来只是一块为了祭奠因开国大战而死之人的墓地，上面还刻有流传于世的铭文：大致书有，当洵朝开国皇帝还是神之身时，曾为他的子民作出的允诺：为了立国而战死的将士们，死后将拥有无上的殊荣，王朝将会以忠魂的方式召唤他们、祭奠他们，让他们得以永享王朝的繁华。可洵朝立国至今，国力日渐强大、百姓富庶无比，不仅无需这些忠魂的战力，反而日渐畏惧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因此，所谓的“忠死灵”也就被弃于此，怨念也越来越重！为了压制“忠死灵”，太祖皇帝才将此地改建为现在的“忠神殿”行宫。可“忠神殿”建成没多久，云起琛和太祖皇帝就相继死去，这里也被洵朝的百姓传为了鬼厉之地，无人再敢踏足于此！直到后来，云起湛接管了这里，并且建立了一个强大的鬼厉军！“忠神殿”才渐渐恢复了生气。这座行宫隐藏着云起湛最深的秘密，她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来！“怎么？怕了？”

云起湛见连昭懿久久不说话，就戏谑地说。“王爷，这宫里可是你全部的家底了吧！”

当时，太祖皇帝为了安抚忠魂，把洵朝里值钱的金银财帛都这里运了。所以，如今他们眼前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普通百姓十辈子也挣不来的奢华和荣耀，自己又怎么会怕呢？“本王就算没有这个行宫，也是富可敌国！”

“是，王爷！”

不用云起湛自己说，连昭懿也知道他是才大气粗，王府里仅仅是供给她的吃穿用度，就比得上自己还在母国这座活金矿里的花销，的的确确不是一个普通王爷可以承担的……他明明只是一个边疆的将领，算上云起湛的年奉和所有封地的年税收，也不至于奢靡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呢？“王爷今日要见谁？”

应该说，是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云起湛花费这么多的心思，约在此处见面呢？“你很快就会知道！”

看向行宫的深处，连昭懿莫名地觉得心安，因为有一处火光在悠悠地闪着。好像在说，我们，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