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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三座岛 酷暑之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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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亲&相爱》节目在“相亲连连看”环节之后,按惯例进入“相亲点点通”环节。这个环节是这样设计的:男嘉宾的资料短片被做成了拼图菜单以供女嘉宾们指点。感兴趣的女嘉宾可以在“亲人给力”、“朋友\同事作证”、“非常嗜好”、“亮点密码”、“绝对隐私”和“真心任意门”六个选项里,随意选择一个项目进一步了解男嘉宾。依然保留着灯的3号女嘉宾、一家公司的会计蒋霜洁,首先向主持人提出申请。她点了一个项目:“朋友\同事作证”。现场的电视大屏幕立即应声切换,画面上出现的人竟是王美清——这令李奇微都有点意外。王美清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说话:“嗨,李奇微,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我叫王美清,是李奇微在非洲的队友。我和小李不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所以,我们不是同事,而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和李奇微相处的两年时光里,充分了解了他的为人。他这个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好像傻愣愣的有点孤僻。我印象最深的,他吃饭非常快。还有每天跟我们一起吃饭,从来不主动说一句话,桌上就他最安静——我留心观察了,两年时间里了,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呵呵,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是个非常好的男孩子,很聪明、肯吃苦。李奇微,你放心,这段录像要是播出去的时候,我肯定在电视机前为你加油呢!加油,小李子!”

主持人看了这段介绍,笑着给李奇微解围道:“瞧这位王女士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干嘛非要说话呢?她真是你的队友吧?”

大家一阵哄笑。李奇微忍不住解释了一下:“是啊,她人很好。哦,不过,我要补充一下,她说的有点问题,我吃饭时也说话的,我不喜欢跟他们说话,是因为……”主持人不禁问;“因为什么?”

李奇微抬起头想了想,表情很僵硬地说:“还因为‘食不言’吧。这是我爷爷小时候就这么教训我的。还有,我可能的确有点孤僻!”

主持人点头笑道:“可以想见是一个非常严厉的祖父,现在,对这么大的孙子还有这么强的威慑力。”

场上观众又笑了起来。就闹哄哄的笑声中,蒋霜洁悄悄地熄灭了面前的那盏灯。李奇微当然是撒了谎,他懒得争辩。王美清显然是印象有误,比如遇到吃自助餐的,李奇微就很爱跟人东拉西扯说说话。他只有在团队聚餐不说话上,也的确有其的苦衷。医疗队的大夫们几乎都是学究式的专家,凑到一块,从来没有一次能好好吃口饭的,全在唧唧喳喳地议论业务。而且简直有点上瘾的感觉,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地研讨。李奇微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点。这些西医专家们,特别是外科的大夫们。说起话来,够人受的。对医生来说,经验比黄金还宝贵,因为东非的疾病谱情况跟国内大不一样。无论队长周伟军、钱明、王美清、邓涌、裴五一还是影像医师魏明雯和麻醉医师刘以巧,都喜欢利用吃饭时间交流经验。他们一旦说起自己接诊的病人来,都一股大开眼界、乐此不疲的味道。这主要还是队长周伟军起得头。全队上下都很忙,特地召集大家开经验交流会,显得非常奢侈。作为一队之长,尽管为人迂腐,他也注意到要尽量减少对大家日常生活时间的占用。毕竟,大家都累。于是,他就选择大家聚在一起开饭的时候开腔说:“我今天只做了一个腹腔引流手术。这个手术貌似难度不大,但真是奇怪啊,接诊的患者腹腔积液多得惊人……”队长这一开腔,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于是王美清就说她做的那巨型妇科肌瘤手术,钱明就说他的粉碎性骨折的,裴五一说他的特殊小儿肾母细胞瘤……话题一旦起头,这帮专家们就说得没完没了。有些人是奇人,比如队长周伟军博士,他这人的脑子绝对当医生当坏了:七八年前开了某台手术,手术各个步骤,患者各项生命指标,像报户口那样张口报来。然后,还能像电脑自动资料索引一样,把某年某月某个相近又略不同的手术和对应方法一一跟说来。饭吃得津津有味,高谈阔论起来也毫不耽误。在这样极端人士的示范下,大家谈兴几乎是无限的。遇到一些比较棘手、需要多科会诊的病人,说起来,那更是没玩没了。不可否认,这帮医生谈论起对付疾病的工作来,就如同单身汉谈论某个心仪已久的女人,有那种巨大的乐趣在里头。两年的时光,李奇微就只有一边吃一边听着他们谈工作了:一堆的数据,一堆的生理指标、一堆的药品、一堆的身体器官、一堆的症状和痛苦。听着听着,他就感觉到饭有点吃不下去了。在国内,李奇微就发现这个问题,他很少跟自己的同事——特别是那些外科医生们一块吃饭。最怕听他们没完没了地聊手术,把饭局变成了一个手术台,用筷子比划手术刀,拿餐品当五脏六腑。如今,又遇到这一帮子大神,用长达两年的光阴慢慢凌迟他的好胃口,他只恨自己没胆量申请开个小灶,远离这些喋喋不休的工作狂。李奇微回国后,经常能梦到自己跟克里斯蒂娜一起共进非常温馨的烛光晚餐。隔着模糊不定的烛影,对面的克里斯蒂娜像玉琢一样,发出迷人的、莹润的光芒,崭露出迷人无比的微笑,像仙女一般。然而,吃着吃着,就不断有带着口罩的人挤到他们中间,一开始是一个,然后慢慢有人加入,变成了一大队的人马。他们开始高声喧哗、高谈阔论,聊手术、聊病程,聊着聊着就把李奇微搬到饭桌上比划。他们开始辩论,谁也说服不了说,就摘了口罩争吵不休。李奇微就这样被吵醒了,回想起来,那些人其实都是自己的队友,不禁哑然失笑。然后,心中一阵阵酸楚:那远方群岛的生活,无论是队友还是克里斯蒂娜,此生一去再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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