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散尽,一条缀满繁花的坦途以邀请之姿呈现在荀珃的面前,蛊惑她举步前行,去往未知的尽头,一探究竟。“好奇害死猫”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但却不足以阻止荀珃好奇心驱使下,勇于探索的步伐。一路行来,落英缤纷,花香幽幽,溪水潺潺,鸟鸣阵阵,仿若置身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更为赏心悦目的所在,却是凌空高悬的飞瀑下那抹灵动的仿若谪仙的俊逸身影。荀珃的视线随着他腾空挪移,翻转跳跃,他的身姿灵动,一起一落尽是俊逸风流;剑势凌厉,一招一式尽显洒脱不羁;容颜昳丽,一颦一笑皆能动人心魄……荀珃看得入了迷,就连飞瀑坠落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摆都不曾发觉,就那么愣愣地如痴如醉的看着自己所不曾见识过的焕然一新的楚渊。无论是系统中对荀珃宠溺无度的温柔哥哥楚渊,还是《枫林渡》中坚毅隐忍顾全大局的楚渊,都不及此时的他半分。飞瀑下若隐若现的楚渊,既是荀珃所熟悉的,又是荀珃所不识的,他是洒脱的,自在的,无拘无束的。换而言之,这样的楚渊更为立体鲜活,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人,真正的鲜活的独立生命体,而非旁人设定的任何人设。“小珃,你来啦。”
楚渊言笑晏晏飞身而来,稳稳地在荀珃的面前站定,抬手替她将垂落颊边的碎发掩到耳后,“都快娶妻生子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
啥?娶妻生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待荀珃有所反应,楚渊不由分说地卸下了自己的披风,迎风一抖罩在荀珃的身上,紧紧地将她包裹在其中,瞬间为她挡去了外界的湿寒之气,“衣摆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着,偏生站在这风口上,你是觉得治风寒的药很甜,想再多喝几副药吗?”
荀珃刚要反驳,就听凌悦高声道:“公子,汤药煎好,快趁热喝。”
荀珃浑身一僵,循声望去,只见凌悦端着满满一大碗,黑黢黢,黏糊糊,散发着浓郁气息的汤药,狞笑着朝她小步急趋而来。“不要,我的伤早好了,我才不要再喝那苦兮兮的东西呢,快拿开,别过来啊……”梦境在荀珃惊慌失措的逃窜,委屈的嘶吼中戛然而止。荀珃惊慌坐起,四下寻找,直到目光触及琉璃盏里燃得正旺的灯芯,慌乱的心才得以安定下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拍着胸脯,甚是委屈的碎碎念:“一个两个的都什么人啊?都到了梦里了,竟然还想着逼着我喝药……”“坏了,我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呢。”
荀珃一拍脑门儿,想起晚膳时她忽悠楚渊喝的那加了料的梨花雪,还剩了大半坛子,就被她随手丢在了饭桌下的暗格里,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东西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定时炸弹,万万留不得,必须得立即销毁了才行。”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是瞥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荀珃顿时又犯了难。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当代女汉子荀珃,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那便是:她怕黑!特别怕的那种。“算了,算了,三更半夜的,谁会闲着没事儿跑到膳房去鼓捣那半坛子酒啊,等天亮了再说吧。”
荀珃好不容易给自己寻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安然睡下。不想后脑勺刚沾到枕头边儿,耳边就传来了某系统令人厌烦至极的聒噪。“你就不怕明日凌悦那个大嗓门将你在酒里‘下毒’的事,嚷嚷得人尽皆知?”
某系统复读机似的,一遍遍阴阳怪气地“吹枕边风”,荀珃想装做听不见都难。诚然,那几味草药凑在一起,若不是荀珃清楚那是用来解毒救命的良药,乍一见,恐怕也会生出几分自己要谋财害命的错觉来。更遑论其他不知事实真相不明就里的人了。药材是荀珃诓骗凌悦弄来的,凌悦的鼻子又比狗鼻子还要灵上几分,有着闻过不忘的本事,若是让她闻上一闻……嗯!就凌悦那个装了一箩筐奇奇怪怪念头的小脑袋瓜子,荀珃还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她能就此演绎出多少出恩怨纠葛的狗血戏码来。光是想想那个混乱的情景,荀珃就觉得头疼不已。荀珃:“哼,搞成这样怨谁啊?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某系统:“我出主意招谁惹谁啦?还不是你自己非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解了楚渊身上的慢性毒,可怜巴巴地求着我帮的忙吗?”
有史以来头一次,某系统占据了上风,把荀珃怼的哑口无言。荀珃:“你话这么多,你家人不嫌你烦吗?”
某系统:“……”荀珃愤愤下床,随手扯过一件外衫罩在身上,踩着鞋子,提着琉璃盏,出了卧房。紧盯着琉璃盏映出来的光晕,刻意忽略周边的黑暗,蹑手蹑脚的绕过凌悦的房间,急匆匆地跑去了膳房。“奇了怪了,我明明放到里面了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荀珃是唯一知道这个暗格存在的人,她不觉得以凌悦的个性,发现这个暗格的存在还能如此的安生,凌悦不吵着嚷着跑来告诉她这个“天大的秘密”才怪呢。“它还能自己长腿儿跑了不成?”
荀珃有些不确定,“难道是我记错地方了?”
小小的暗格空空如也,似在嘲讽荀珃的记忆力。荀珃把整个膳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半坛子梨花雪。“哐当,哐当,哐当……”接二连三的异响在寂静的夜里陡然而起,窗纱簌簌作响,阵阵凉风从背后袭来,吹得琉璃盏中烛光摇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院外的树杈上几只猫头鹰争先恐后的哀怨夜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后面走来,荀珃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荀珃的脑海浮现出百鬼夜游的画面。顿时,汗毛倒竖,僵在原地,双眼紧闭唯恐看到太过“美好”的画面,自己一时承受不住,交代在此。“鬼大人啊,即便是做鬼咱们也要讲讲道理的呀。”
先一步隐在院中某处的某人:和鬼讲道理?真有你的!一无所知的荀珃自顾自的同她口中的“鬼大人”讲道理:“你看我一直本本分分的做人,虽然偶尔顽劣,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是不曾做过任何有违仁义之事。”
尤觉不够,为了激发对方的同情心,荀珃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起了自己的心酸过往,“我小小年纪就被家族遗弃,在夹缝中求生,说到底也是个和鬼大人一样漂泊无依的可怜人。看在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儿上,你不要搞我好不好?”
“喵……”猫?!荀珃不敢贸贸然睁眼,眼睑微掀漏出几许余光,然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似是被人扰了清梦,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她的脚边,费劲儿巴拉地爬了两次才爬上她的鞋面,玲珑小巧的身子蹭着她的裤脚,满意的“喵”了一声,窝在哪里不动了,似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继续好眠。荀珃的一颗少女心都被眼前的小奶猫给萌化了,哪里还记得其他。随手将琉璃盏丢在近旁的矮凳上,轻轻地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奶猫捧到手心里。“小家伙儿,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啊?你的家人呢?”
“喵,喵……”荀珃从小奶猫呜喵的低沉叫声中,感受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切。(某系统:你确定?小奶猫不是因为被人扰了清梦而不高兴?)“你的家人也不要你了吗?”
“喵……”“我的家人也不要我了呢。”
心弦猝不及防被触动,情绪刹那间跌倒谷底,眼眶也随之有了湿意。荀珃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与系统设置的成长经历彻底共情。她从手握剧本的看客,变成了真正的局中人。听到荀珃情绪低落的自白,隐在院中那人费了好大的意志力才阻止自己冲出去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关系啊,你还有我呢,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似有心电感应,荀珃道了一声,“没关系啊。”
眉眼皆是笑意,“我现在有疼我宠我的楚渊,还有傻得可爱的凌悦,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啊,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那种家人。”
“小家伙儿,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荀珃凑近小奶猫,拿鼻尖蹭了蹭小奶猫湿乎乎带着丝丝凉意的鼻尖,“有我罩着你,今后让你做这楚郡的猫界霸主,好不好呀?”
小奶猫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似是听懂了般,舌尖轻舔荀珃的掌心,对着荀珃欢快的“喵喵”直叫。“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哦。从今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主人了。”
荀珃一手抱着小奶猫,一手提着琉璃盏,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卧房走,边走边嘀咕,“小家伙儿你说,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小奶猫哪能提什么参考意见,一切只能靠荀珃自由发挥了。奈何,一路上想了不下十几个名字,荀珃自己愣是没一个满意的,通通被她自己一票否决了。“哎呦,小东西儿,你倒是挺自来熟的啊,没有我的允许,你自己就敢钻我的被子,占地盘啊。”
小奶猫费劲儿地在被子里转了个身,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呆萌可爱的紧。“白白胖胖的,奶萌奶萌的,就叫你雪球,好不好?”
“喵……”一人一猫,就这样愉悦的毫无交流障碍的达成了统一意见。笑笑闹闹,不多时,一人一猫依偎成眠。琉璃盏内烛光摇曳,夜,又恢复了原本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