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知晓,连渊儿也不例外。”
楚王爷敲了敲荀珃手里的妆匣,严肃叮嘱道:“你和渊儿回到京都,若遇到任何难处,你尽可带着妆匣里的翠玉扳指,去城西五里铺云歌坊找翠娘求援。只要翠玉扳指在手,她定会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又是家传妆匣,又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翠玉扳指,怎么忽然有种托孤的感觉呢?本就被楚王妃弄得迷迷糊糊不甚明白的荀珃,听了楚王的话,就更是一头雾水了。“那个,我想问……”“别在这里耽搁了,渊儿还等着你呢,快些去吧。”
楚王的脸上挂上了极为罕见的慈父般的殷切表情,看得荀珃一愣一愣的。荀珃: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吗?还能等荀珃看真切,眨眼的功夫,楚王爷就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棺材脸”,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这就,走了?!独留荀珃一人捧着烫手的妆匣风中凌乱。“吱呀”一声,与院中珍奇花圃比邻的雕花小轩窗,被一双素净的玉手朝着两侧轻缓开启。楚渊长身玉立的俊逸身影缓慢的呈现在窗前,夹杂着梧桐幽香的穿堂风迎面扑来,扬起的不止他散落在两颊的几缕发丝,还有不经意松垮下来的纤薄纯净的白纱飘带。白纱飘带随风肆意翻飞,纱下精致的眉眼若隐若现,教人看不真切,倒是平添了几许令人无限向往的神秘感。许是太久不曾见过楚渊白纱之下的眉眼了,久到几乎快要忘记了具体的线条轮廓。荀珃竟下意识的呆立在原地,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仔细的观瞧,不舍得错漏此情此境下楚渊每一个瞬间的独特风光。荀珃不加掩饰的欣赏眸光太过炙热,临窗而立的楚渊似有所感,无奈的低唤道:“既然回来了,为何还不快些进门来,傻站在太阳底下做什么啊?”
话音未落,楚渊已经两手精准的抓住了在风中肆意摇曳的白纱飘带,两指轻抚,一字拉开,熟练地在脑后打了一个结。不得不承认,不论何时,何种状态下,楚渊都是风光霁月的人间俊才。他的相貌极为出众,即便白纱将精致的眉眼尽数遮掩,却也遮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潋滟风华。奈何……“哥,你这耳力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我这才刚进门,就被你给逮了个正着。”
荀珃敛起复杂的情绪,笑着应声,屁颠屁颠儿的穿过小花圃,来到小轩窗下,仰头立在楚渊的面前。听到荀珃含笑带怒的碎碎念,感官清楚的感应到荀珃正带着明媚的暖意朝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跑来,仔细的品味着随着荀珃的不断靠近,低落的情绪慢慢的弥散,直至化为云烟随风湮灭,了无踪迹的全过程。楚渊突然惊觉,不知何时起,荀珃已经变成了他的药,一剂可以治愈他的一切伤痛的良药。这剂良药,世间罕有,独一无二,更无可替代。“这回你可猜错了。”
一个人窃喜的隐秘情绪,在心底无限蔓延,浸润了荒芜的心田,“此番暴露你行踪的可不是你蹦蹦跳跳没个正行的脚步声,而是你身上独一无二的特别味道。”
其实,这也是楚渊近来才发现的一个小秘密。此前,有好几次,楚渊都因此先一步发现了荀珃的存在。但是,为了配合荀珃玩闹的小心思,楚渊一直故作不知,全然顺着荀珃的小孩子心性,耐心的陪着荀珃疯,陪着荀珃闹。一颗香浓的蜜糖,被楚渊投喂入口。也不知是蜜糖的效用,还是喂她吃蜜糖那人的功劳。荀珃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蜜罐里,微有不虞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特别的味道?”
荀珃闻言,好气的耸着鼻子十分认真的闻了闻自己的衣衫、手腕,可惜梧桐的花香太过浓烈,她根本闻不到其他任何特别的味道。荀珃危险的盯着楚渊微翘的唇角,总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错觉,被自家大哥戏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气鼓鼓的嘟着嘴巴,恼火道:“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十分圆润傻乎乎的,就很好骗的样子啊?除了梧桐花香,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嘛。”
越说越委屈,嘴巴扁的越来越像大黄鸭的扁嘴巴。沐浴在楚渊的温柔宠溺下太久了,潜藏在荀珃伪装的极为强大的内心深处,曾经无处施展的幼稚、傲娇的小情绪彻底被激发出来,供她肆意挥霍,使她完全忘记了,在现实世界里的自己,是一个二十有余的不折不扣的女汉子。一回生二回熟,抛开束缚,焕然一新的荀珃,对着楚渊撒起娇来,那叫一个手到擒来,毫无压力可言。偏偏楚渊还真就吃她这一套。“你呀,白长一岁了,还是这么的粗心大意,真拿你没办法。”
楚渊曲着两指轻轻地弹了弹荀珃的额头,诚意十足的提醒道:“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你院子里都种了些什么。”
经楚渊一提醒,荀珃茅塞顿开。再耸着鼻子闻的时候,似乎真的嗅到辛羽常挂在嘴边的淡淡的草药香。两人隔着小轩窗,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相谈甚欢。然后一同移到了院子里,一个校场舞剑,一个树下乘凉,相得益彰。再然后,一同移步到餐桌前,一个举箸投喂,一个张嘴接食,配合默契。不知何时起,哪怕前一秒还狂风暴雨,纷争不断。只要两人在一起,下一秒就能风平浪静,海晏河清,一派岁月静好。荀珃的爽朗笑意若暖风拂人面,霎那芳华乱人心神。在此之前,楚渊还在头疼,考虑该怎么和楚王夫妇解释关于荀珃的那个误会。而在此刻,楚渊心底猛然冒出了一个莫名的甚至有些荒唐的念头来,教他突然间又不想对此去解释什么了。“若小珃愿意,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似乎也无不可。”
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即逝,若非亲历,且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楚渊怕是都要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却也正因如此,楚渊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若非眼盲,他真要无颜面对荀珃了。“我怎么可以对小珃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来?简直罪该万死!”
楚渊羞于见识到这样不堪的自己,更不敢让荀珃知晓自己的心思。一面强打着精神认真聆听荀珃兴高采烈的讲着趣事,一面忍不住不断地在心底暗骂唾弃着自己。从进门起,荀珃的一颗心就都扑在了楚渊的身上。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还硬拉着楚渊讲些有的没的,也不过是见楚渊不肯和自己倾诉烦闷,而随便寻了个由头想要逗他开心而已。故而,楚渊不在状态的频频走神,又几度欲言又止,如何能逃得过荀珃的眼睛。“哥哥,是不是王爷和你说了什么?”
楚渊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王妃娘娘也找了我,和我说了。”
荀珃小心的观察着楚渊的情绪变化。“母妃她都和你说了吗?”
本就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更显凌乱。楚渊真的慌了神,羞愧的低垂着头,不知该以何种面貌来面对荀珃,如若问道:“你会因为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而恼怒于我,弃我而去吗?”
尽管荀珃比谁都清楚,在过往的岁月中,楚渊早已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况且,比这更不堪的楚渊都挺了过来,当初楚王作出保楚逍推楚渊一人出来承受一切这件事儿,于楚渊而言怕是早已不足挂齿了。但是,如今楚渊住在了荀珃的心尖上,荀珃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此时,见楚渊落寞垂首,荀珃哪里受得了啊。忙不迭起身,绕过紫檀圆桌,去到楚渊的身边,两只小手珍惜的捧起楚渊的脸颊,温声道:“哥哥,你瞎想些什么啊?当初王爷选择保楚逍而不是你,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是他的损失,并不是你的错啊。你平白的受了那么多委屈,发发牢骚耍耍脾气都不为过。我替你不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觉得你不好,弃你而去呢!”
楚渊:原来,让小珃忧心的另有其事啊!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楚渊既恼自己的心思不纯,又欣慰荀珃的神经大条。“倘若换做是你,你当如何选择?”
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那还用问嘛,不论何时,我都要选哥哥的呀。我早就和哥哥说过了呀,你就趁早歇了甩掉我的小心思吧,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嗯,都听你的。”
“这才对嘛。”
“小珃,我会好好待你的。”
“嗯嗯,我知道的。这世上,除了哥哥,就没人能待我这般好了。”
荀珃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偎在楚渊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头歪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小珃,小珃……”楚渊试着叫了几声,未曾得到回应,不由得是笑出声。“还真是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小糊涂蛋,叫我如何放心你一人过活啊。”
楚渊的心都软了,摒弃杂念,全心全意的暗自为荀珃谋划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