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葫芦浮起了瓢,柳卿卿这边刚被荀珃整治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安生下来没几天,就又有新的麻烦屁颠儿屁颠儿地找上门来。比起本性不坏,却迫于时事而不得不听命行事做尽坏事的柳卿卿,能够在心思缜密的楚渊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甚至破格成为楚渊唯一挚友的西陵王世子高博,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楚渊与西陵王世子高博相识时,高博还仅仅是西陵王府后院里众多不得宠的庶出子女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母亲庇护,最不受人待见,受尽欺凌,生活凄惨的可怜小庶子。某一日,沉迷赌博的恶仆荣六,在输得底儿朝天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家主子高博。待他匆匆回到王府,被他反锁在房间里,足足饿了有三天三夜的高博就剩一口气儿吊着了。面对高博气若游丝的求救,早就想换个油水多的主子跟着的荣六置若罔闻,还狠狠地在高博身上补了几脚,见高博彻底没了动静,就直接跑去和西陵王妃报了个气绝身亡。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死了便是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西陵王妃连西陵王都不曾惊动,仅仅吩咐身边的侍女拿十两银子给荣六,让他看着处理高博的后事,便自去暖阁午睡了。再然后,荣六将十两银子据为己有,随手扯了半张破草席,将尚未咽气的高博卷吧卷吧,扔上独轮板车,丢去了城外的乱葬岗,任他自生自灭。也是高博命不该绝,荣六走后,他就醒了过来,挣扎着爬到了山道上,被途经此地的江湖侠士给救了回去。彼时,楚渊年少,最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年纪,却得不到应有的关爱。处于叛逆期的少年世子一时气闷,悄无声息地挣脱了家族的势力,独自一人,一柄剑,一匹马,几许盘缠,怀着满腔热血闯荡江湖。两个不得意的少年郎,脱离了家族樊笼,在某次当街锄强扶弱的仗义出手时不打不相识。随后,一路相伴,意气风发,仗剑天涯。楚渊与高博过命的友谊就是这么一点一滴从细微之处循序渐进缓慢建立起来的,无关乎其他身外之物,坚不可摧。倘若,后来高博能够坚守初心,踏实做他的潇洒游侠,不让他与楚渊的这段友谊沾染污秽,为他争权夺利的坦途献祭。或许,他和楚渊都能有不一样的结局。过命的兄弟不贵多,贵精。“如果高博不作妖,或许也就没有我这个后来人什么事儿了。”
荀珃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心里颇不是滋味。与哥哥最先交好的人竟然不是我,而是害他至深的高博。无心争权夺利,只想和楚渊一起过消停日子的荀珃表示格外心累,小暴脾气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徘徊。这就经受不住了?那怎么行啊!近来,醉心于卷宗研究的系统君,感受到荀珃的怨念,忙不迭手脚并用,艰难地从厚度惊人的书堆儿里爬了出来,又片刻不停地跑到了荀珃面前。“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系统君笑得不怀好意,“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管怎么说,自己搞出来的事情,总不好推给别人去解决吧。你说呢?”
摆明了是在挑衅。这还用问吗?换做旁的事儿,荀珃肯定傲娇的拍着胸脯反驳系统君:“激将法对我没用,爱谁去谁去,与我何干!”
一旦事关楚渊,即便是芝麻绿豆那么大一丁点儿的小事儿,荀珃都不再放心假手于人,必得全权包揽,事必躬亲才行。“切~尽耍些华而不实的小心机,你累不累啊。”
荀珃嘴上不饶人,毫不留情的贬损着系统君,眼中也尽是不屑,可她却独独忘记了系统君能与她共情。她心里揣着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岂能逃过系统君的法眼。由此,系统君忽然意识到他的宿主荀珃小可爱与从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最初,是系统君求爷爷告奶奶的恳求荀珃对他的小渊渊好一点儿。如今,是荀珃自由自主的竭尽所能的对她哥哥好,还会时不时的拜托系统君力所能及的多多照拂楚渊。自家白月光小渊渊如今正他的被“亲妈”荀珃悉心呵护着,似乎已经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猛然领悟到这一点的系统君顿时乐开了花,又放心的钻回到自己的书堆儿里去了。果不其然,系统君一销声匿迹,荀珃就脚下生风直奔前厅。她倒要看看用了不足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随意被府中仆从丢弃的不受宠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为名声显赫的西陵王世子的高博,今日避开耳目悄悄登门,究竟又想给楚渊灌什么迷魂汤。甭管什么迷魂汤,她都非把那盛汤的碗给打翻了不可。虽然有些意气用事的嫌疑,但荀珃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至于什么原因,让她突然之间如此焦躁,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穿过小花园,行至月洞门,迎面遇上秦战。竟然派秦战来守门、放风,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其实,荀珃还真是误会了。秦战不过是途径月洞门,老远瞧见荀珃风风火火地朝这边儿来了,想着提醒荀珃一下楚渊正在前厅会客,无事不要擅闯,才停了下来,在这里等着她的。“秦战,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看到哥哥了吗?我找了半天了,都没人见过他。”
荀珃先声夺人,语带焦急,急急相询,却没有刻意拔高音量引人注意。“哥哥正在屋里和旁人谈笑风生,而我却只能站在外面眼巴巴的听着,还得装作一无所知,我好难啊。”
荀珃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哀嚎。“主子正在前厅会客。小公子着急找主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秦战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在楚王府荀珃的事儿就不分轻重缓急,全当头等要事处理。秦战欲替荀珃通传一声,却被荀珃拦了下来。“我知道哥哥在哪儿就行了,我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了。”
荀珃的失落溢于言表。却格外笃定,楚渊绝对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果不其然,还没等她转身,楚渊就打开了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正主来了,秦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默默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去哪儿?”
“回房间啊。”
荀珃答得甚是委屈。“过来。”
“哥哥有客人在,我在会不会不方便啊?”
在解决高博这件事儿上,荀珃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方便”这三字。楚渊却听不得荀珃这般说,更见不得荀珃在他的面前还要谨小慎微的行事。不论何时,他的小珃在他的面前都应该是肆意张扬,可以为所欲为的才是。“不会。”
荀珃闻言,果然乐呵呵地几步跑到了楚渊的身边。“今日难得休沐,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啊?”
“做噩梦醒了,没见到哥哥,就跑来找哥哥了。”
高博那个祸害都登堂入室了,我哪里还有心思睡回笼觉啊。“你呀。”
面对荀珃,楚渊的眉眼都透着一股子温柔。一个站在廊下,一个站在月洞门外,一问一答,旁若无人。不甘寂寞的高博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迈着四方步,从门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最后大摇大摆的站在了楚渊的身边。视线随意扫过荀珃,瞳孔倏地一颤,被荀珃惊为天人的好样貌和从骨子里由内而外透出来的矜贵傲气给吸引了。原本,他在来见楚渊之前,对自楚渊眼盲之后就形影不离的跟在楚渊身边的荀珃做了一番了解。在他看来,荀珃被家族遗弃,不思进取,只知依附他人,赖以生存,实在不值得他高看一眼。现下……高博仗着楚渊眼盲,现下又只有他们三人在场,不怀好意的目光毫不顾忌地落到了荀珃的身上,肆意打量,暗暗品头论足。荀珃也不是吃素的,当着他的面就毫不客气地狠狠瞪了回去。空气中暗流涌动,楚渊不动声色地将荀珃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我当初给高博的人设是心思深沉,隐而不发,心狠手辣的腹黑反派,而不是情绪外露,行事轻佻的浪荡公子吧?荀珃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人真的是经她艺术加工创作出来的高博吗?确定不是有人冒名顶替的吧?“对,没错,就是他。”
荀珃忍不住吐槽突然冒泡的系统君,“你们的经费是严重不足了吗?现在选群演都这么应付差事了吗?”
系统君:“……”我竟然无语反驳。系统君当即先溜儿为敬。“让我来猜一猜。”
高博走到荀珃的身后,“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楚兄和我说过的那位荀珃荀小公子吧。”
对于高博的靠近,荀珃十分反感,感受到楚渊下意识的保护,荀珃计上心头。小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荀珃淡淡应声,状若无意的甩了甩头发,不偏不倚的划过高博的指尖。高博竟当真轻佻地挑起她的一绺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机会来了。荀珃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小暴脾气,反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高博的脸上,转身扑进楚渊的怀里,“哥哥,他轻薄我。”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一个男子……”高博试图辩解。楚渊青筋暴起,抬手打断,直接下了逐客令。“好,我走。”
高博不得不先行离开。楚渊耐心安抚,而窝在他怀里的荀珃,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