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晨光穿过床幔的缝隙,灵动地跃上荀珃的睡颜,轻柔地拂过紧闭的眼睑,终于将榻上的“睡美人”叫醒。眼未睁,纤纤玉手早已下意识地探向身侧的床榻。空空如也,一片微凉。显然,昨夜睡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开多时。睡眼朦胧的人顿时没了睁眼看世界的欲望,耸着鼻子不满地冷哼一声。正欲翻身避开耀眼的晨光,睡个回笼觉,忽的在身侧探索的小手一顿,掌心触到了几块不软不硬的“小石头”。“嗯?”
好奇地抓起“小石头”,就往眼前送,不想一股清甜的奶香倒先窜入了鼻腔。这下,不用睁眼去看,也知道手里握着的究竟是什么了。除了荀珃最爱的牛乳糖,还能是什么呢?“切~几块小小的牛乳糖,就想让我原谅你的不辞而别,想的倒挺美。”
嘴上小声的发着牢骚,眼未睁,手却也没闲着,凭着感觉一一剥掉糖纸。一枚枚显出白胖身形的牛乳糖,争先恐后地一股脑跳进了嘴巴里,立即覆盖掉干涩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掉进蜜罐里的甜蜜。回想昨夜,楚渊闷不做声的突然回府,荀珃是始料未及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一个人偷偷欣喜。或许,陷入初恋甜蜜里的荀珃,她是希望楚渊在看到她亲笔写的表白信之后,能够尽快赶回到她的身边。默契使然,几乎是拿到信笺的一瞬,楚渊便领悟了荀珃的小心思。嘴角牵着一抹浅笑,随口吩咐了一声,丢下迷迷瞪瞪理不出头绪来的何岸和秦战二人,迫不及待地先行一步踏上归途。先前还在担忧二人身份突发转变,猛然相见难免会有些许尴尬。结果,甫一相见,一个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温暖拥抱之后,留存于两人之间的所有别扭、尴尬顷刻间烟消云散。悄然陷入甜蜜爱恋的两人,一致认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知谁先开了个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互表心迹。紧闭的心扉为彼此敞开,全身心地接纳彼此走入自己的心底,落下永恒的烙印。楚渊言说要荀珃陪他安寝,笑眯眯的荀珃答得干脆。谁知,真的窝在熟悉的温暖怀抱里,荀珃再也掩不住自己捡了大便宜的窃喜,欢快的笑声从唇间溢了出来,人有些兴奋过了头,辗转反侧全无睡意。温香软玉在怀,况且还是放在自己心尖尖儿上的那个。试问楚渊又如何睡得着呢?左右都是难以成眠,二人索性随心聊起了天。从过去到未来,从山南到海北,从江湖到朝堂……话题不拘一格,说到哪儿算哪儿。东方既白,精力稍差的荀珃说着说着睡了过去。两人的秉烛夜谈才算告一段落。看了一眼天色,楚渊摇头失笑。珍而重之地盯着荀珃的恬静睡颜许久,小心翼翼地在荀珃的额头落下清浅一吻,心满意足地退出房间。“传令下去,明日若无事,不要随意惊扰小公子休息。”
楚渊刻意压低声音,把这道命令丢给守夜的青衣,回头贪恋地看了一眼睡熟的荀珃,才如来时一般未曾惊动府里其他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有楚渊的命令在,失了管束的某只小懒虫,含着最爱的人留给她的最爱吃的牛乳糖,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而楚渊趁着夜色离开王府,却并未急着出城,而是径直去了西四街街尾的一幢普通民宅。足尖轻踏屋顶,飘逸的身影悠然落在中庭,在院中等候多时的暗卫纷纷下拜行礼。楚渊一抬手,众人领命起身,立即有人出列禀报。“主子,未曾动刑那女子便招了供。那日她对小公子出手,确是受他人指使。至于,背后之人,她言说未曾见过那人真容,是以供不出究竟是何人。”
一身黑衣,黑巾罩面的黑衣人将一纸认罪书交到楚渊的手中。随意扫了一眼认罪书,对于目前查实的结果,楚渊并不意外。背后之人若是如此轻易的便暴露出来,倒要叫人意外了。“危机当前,如此识时务的,倒是难得啊。”
经由楚渊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半分夸奖的意味来,有的只是无尽的嘲讽。“那二人在此借住已有三日了,是时候该送他们回家了。”
至于该怎么“回家”,楚渊没有说,但原地待命的暗卫却早已心中有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其余暗卫依次上前,向楚渊禀报了各自所领任务的进展。近来,暗卫负责的事务进展速度不快不慢,正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暂未出现什么颇为棘手的麻烦事情。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两件喜事。一是,武林大会如期举行,楚逍不负所望,力压群雄,登上盟主之位。不日将带叶婉前来京都,入皇城,接受靖皇的授封。二是,再有两日,远去西域多时的辛羽即将抵达京都。此间事务处理完毕,楚渊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地跃下城墙,回了相国寺。天光大亮,眼覆白纱的楚王世子,在侍从的引领下,缓慢地步入大雄宝殿,跪在太子君樾身旁的蒲团上,与众人一道诵经祈福。没有人知道,一身白衣加身,气质超凡脱俗的楚王世子,是在一盏茶前匆匆赶回相国寺的。更没有人知道,他曾离开过相国寺半步。当楚渊混在人堆儿里,闭着眼睛,虔诚地诵经念佛,替他的小珃祈福时,他家的懒虫小珃终于心有不甘地,脑袋一拱一拱地从锦被里面爬了出来。猛地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大眼睛,脑子里面残余的瞌睡虫,顿时消失无踪。“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安生地在自己院子里面安胎,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啊?”
荀珃边说,边麻利儿地跳下床,看护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凌悦,亲自将她安置在近旁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紧接着,赤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的荀珃落到了凌悦的手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训完之后才在凌悦的瞪视下,讪讪地回到榻边,去穿鞋子。荀珃心道:“做个好事儿咋就这么难呢?”
瞧着凌悦刚刚训人时中气十足的模样,荀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