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霄儿闻言,冷笑一声,“皇上可答应了?”
有些事,江霄儿早已心知肚明,针对安羽的纠缠,她自有办法化解。别说皇上不会点头赐婚,就是答应了,江霄儿又岂能随随便便嫁给安羽,辜负了穆昱阳的一片痴心?江老爷摇头叹息,“皇上没同意,但羽王似乎心情很差,爹怕他借故找霄儿的麻烦!”
江霄儿扬起嘴角,眯了眯眸子,“那就让他放马过来,女儿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他,绝不连累爹娘!”
江夫人听后,满脸忧虑,她深谙江霄儿的本事,不然,一个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姑娘,也不会撺掇出这么大的摊子...“霄儿,羽王心思狡猾,日后咱们相府不跟他来往便是,你莫要气急与他争论!”
江夫人劝道。江霄儿苦笑一声,“娘,女儿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那便好。”
江夫人轻轻点头,随后又想起来什么,问道:“霄儿,你上次说的法子,打算什么时候...”“娘不必心急,此事需要我跟袁公子说明一番,若他真心爱慕婉儿,定不会推辞!”
江霄儿解释道。江老爷叹了口气,轻声叮嘱道:“此事关系到婉儿后半生的幸福,所以要隐秘行事,绝不能走露半点风声!”
“知道了爹。”
江霄儿应了一声,朝窗外瞥了一眼,见天色还早,便想去梁宅看看。自打梁富贵一家搬到梁宅后,她一直没去探望,最近琐情繁多,她实在抽不出身...见江霄儿无心谈论这个话题,江老爷又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书纸,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江夫人离开了。江霄儿坐在书桌前,又写了几篇计划书,这才带上两个丫鬟,缓缓走出相府,乘坐马车,直奔梁宅而去...冬日的天都城,少了春日的鸟语花香,夏日的绿树成荫,秋日的金风玉露,而是带有一种既壮观、又含蓄的臻美。一道道冰凌挂在屋檐前,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仿佛锋利的水晶宝剑,闪烁着幽幽寒光;一辆牛车慢慢驶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车夫冻得胡须挂霜,就连眉毛都是白刷刷一片...梁宅门外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即便扫了又扫,但依然赶不走这些白色精灵;门楣上的两只红灯笼,像是许久没点亮了,抬眼一瞧,黯淡无光,其中一只还破了个大窟窿,显得有些萧瑟荒凉。主屋内,梁富贵坐在圈椅上,手拈烟袋锅,正‘吧嗒吧嗒’地抽着,冯秀兰在厨房擦擦抹抹,不时回过头,叮嘱梁锐寒,“外面冷,不许出去玩!”
梁锐寒吐了吐舌头,正要转身进屋,就听到院门被敲响了...“我去开!”
梁锐寒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前,刚欠开一条缝隙,他就看到江霄儿那张亲切的面孔。“大姐姐?”
梁锐寒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欢呼,“大姐姐来了,大姐姐来了...”梁富贵听到动静,扔了烟袋锅就跑了出来,见江霄儿正蹲下身,替梁锐寒擦着鼻涕,梁富贵也难掩脸上的激动,唤道:“霄,霄儿...”江霄儿点点头,站起身吩咐雪澜和曼霜,“去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
来时的路上,她买了两扇猪肉,三只羊腿,四条鲤鱼、三盒点心,一大箱茶叶,还有一袋烟丝,像糖人、果脯蜜饯、小麻花、牛肉干、冻梨等等也没少买,毕竟来一趟不易,总不能两手空空啊...“哎呀,这里不缺吃穿,霄儿怎买这么多东西?”
梁富贵嘴上虽然埋怨着,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就说明,霄儿还没忘记他这个养父...江霄儿微微一笑,“爹,许久没来看您,今日我下厨,咱们团聚一下!”
“好,好...”梁富贵满脸笑容,帮着紫萧和雪澜,把东西都搬回屋内。梁锐寒则是抓着江霄儿的衣角,无论走到哪里,都寸步不离,“大姐姐,你可以多陪锐寒几天吗?锐寒很想你!”
江霄儿心里有些揪痛,像梁锐寒这般大的孩子,自该过着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生活...可梁家突遭变故,江霄儿尽最大的努力,才保住他们的性命,又怎能常伴弟弟左右,而不顾江夫人和江老爷的感受呢?“锐寒乖,姐姐不能常来,你要听爹爹的话,不准淘气!”
江霄儿揉了揉梁锐寒的头,微微叹息道。这般敷衍,梁锐寒哪肯听从,于是小嘴一瘪,哭了出来,“大姐姐不要锐寒了,呜呜...”江霄儿束手无措,要说经商做买卖她从不打怵,唯独哄小孩子,她是毫无办法。冯秀兰赶忙跑进厨房,见梁锐寒苦苦咧咧,红润的脸颊上,也挂满了泪痕,便呵斥道:“锐寒,还不快进屋去?莫要缠着你姐姐!”
梁锐寒小手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地跑进里屋去了...江霄儿忙着做菜,也只是稍稍瞥了冯秀兰一眼,见她脸色暗黄、双目无光,身材也有些臃肿,亚麻色粗布棉裙上,还沾着些许污渍,早已没了从前那般娉婷妩媚的光彩。当初梁富贵选择原谅了她,江霄儿也没上纲上线、强加指责,如今冯秀兰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倒也符合江霄儿的心意...毕竟梁富贵大她二十几岁,这段婚姻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荆天棘地、步履维艰了。“最近可好?”
江霄儿淡淡问道。冯秀兰低垂着眸子,默默点头,没有言语...江霄儿叹了口气,“待天气转暖、冰雪融化之时,我就送你们回乡,这段时间,请照顾好我爹和锐寒。家里缺少什么,只管跟小俊说!”
“知,知道了...”冯秀兰应了一声,扣着发白的手指,依然不敢抬头。江霄儿微微一笑,把砧板上的一只木盆递给冯秀兰,“来,帮我把这些羊肉洗干净,过会儿咱们吃顿火锅!”
“好!”
冯秀兰接过木盆,眼底闪过一抹喜悦。鲜香麻辣的火锅,氤氲着滚滚热气,铜锅内翻涌着各色吃食,单单一闻,就让人垂涎三尺、食欲大开...冬日里吃火锅很应节气,屋外是一片白皑皑的雪色,冰冷的寒风横扫一切鲜活的生灵,而屋内,则是温暖如春、济济一堂的热闹景象。梁富贵喝了一杯酒,脸色稍稍有些酡红,看向江霄儿的眼神,也带着十分的不舍和感激...“霄儿,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梁富贵放下杯盏,犹豫道。江霄儿宛然一笑,“爹爹只管说便是!”
梁富贵燃起烟袋锅,轻轻抽了两口,呢喃道:“霄儿已是二十一岁的年纪,爹觉得你跟昱阳最为般配,虽然不知丞相府那边作何打算,但你们若能修成正果、喜结连理,爹死也瞑目了!”
江霄儿闻言,笑着点头,“好,我答应爹!”
抛去那些权御和利益的争端,江霄儿也想任性一回,她就不信,自己嫁入将军府,到底能掀起多大风浪...一顿火锅吃得热闹又欢快,没有无休止的争吵和呼噪,一家人个个语笑喧阗、其乐融融,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安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待霞光消散、夜幕降临时,江霄儿在梁锐寒的哭喊声中,依依不舍地离去...临走前,她还留下三百两银票,这些钱足够他们一家用到开春的了。长街上,灯光璀璨、缤纷夺目,把天都城点缀得美丽极了;路上虽然行人稀少,但每每经过一家酒楼,都能听到里面推杯换盏、喧嚣嘈杂的声音,空气中的酒香,仿佛沉醉了整个冬日,把彻骨的寒风熏得飘摇不定,最后沉寂在漆黑的角落之中...“小姐,您真的要把梁大伯送回故乡吗?”
紫萧眨了眨眼,好奇道。江霄儿‘嗯’了一声,轻轻叹息,“碧落村虽不富饶,但起码能让爹爹安心,那里有郑伯照看火锅店,红菱经营药田,就算爹爹回去生活,也同样衣食无忧!”
“那锐寒怎么办?难道小姐打算让他在碧落村长大吗?”
雪澜坐在一旁,问道。江霄儿沉吟良久,淡淡道:“我会想办法的!”
抛去其他顾虑,她倒希望梁锐寒可以勤学苦读、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而不是像她这般,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商人...回到相府,江霄儿早早就睡了过去。翌日清晨,用过早膳,江霄儿便带着两个丫鬟走出相府,直奔香料铺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