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朗闻言,迟疑良久,也未回答,那张挂满忧郁的脸颊阴晴不定,内心似有对江婉儿的不舍,又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毕竟此事关乎到安羽的利益,若破绽百出、走露风声,传到羽王耳中,那他们尚书府也难辞其咎...江霄儿见他摇摆不定、满脸恓惶,便轻叹一口气,“既然袁公子无心相帮,我也不会强求,今日多有叨扰,告辞了!”
说完,江霄儿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等,等一下...”袁宁朗惊慌失措,颤声问道:“若是我肯出手相助,二小姐会对我死心塌地吗?”
“不知!”
江霄儿停下脚步,背对着袁宁朗,“两人从相识相爱,到携手白头,不是你我只言片语就能决定的。若想让江婉儿回心转意,就看袁公子的表现了!”
袁宁朗听后,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但为了抱得美人归,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倾家荡产、贬为庶民,也在所不惜...“那大小姐几时行动?”
袁宁朗低声问道。江霄儿眉梢轻挑、笑意浓浓,她早料到袁宁朗不会袖手旁观,于是淡淡回道:“等我消息!”
推开雅间房门,江霄儿阔步而出,雪澜和紫萧赶忙迎了上来,见自家小姐还是往常的模样,便稍稍松了口气...“走,回府!”
“是!”
袁宁朗在茶楼坐了整整一下午,脑海中尽是江婉儿那张如花的脸颊,此事若能办成,江婉儿势必会对他转变态度,能否喜结良缘,也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冬日的夜空,仿佛一张精致的冰凌花,裁剪的缤纷绚烂、美妙至极;纵观满城雪色,白皑皑的宛若厚重的冰层,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辉,即便不提着灯笼,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致...江霄儿回到相府,直奔主院而去。正堂内,来了几位雍容富态的贵夫人,满身华服高贵端庄,虽至中年却个个仪态轻盈,显然是没经受过风霜洗礼的女人...“江夫人,您这香水到底是在哪里买的?可否引荐一下,也让我们一众姐妹沾沾光彩!”
一名体型微胖的女子,捏着手中的香膏,笑嘻嘻道。江夫人满脸自豪,轻轻笑道:“这是霄儿带回来的,此等香膏无比珍贵,几位夫人若是喜欢,改日我再跟霄儿说说,让她多拿回来一些便是...”“那就多谢江夫人了,京城的香料,很少有这般清香馥郁的!”
“是啊,能将香料制成液体实属不易,这些好东西,想必是大小姐花高价买回来的。”
“若是知道哪里售卖,我一定过去瞧瞧...”这时,屋外传来江霄儿爽朗的笑声,“京城青摇大街与福顺大街的路口处,新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夫人们可去那里购买!”
几位夫人纷纷看了过来,见江霄儿一袭鹅黄色百褶棉裙,肩系狐裘披风,发髻绾于脑后,玉簪上的蝴蝶吊坠轻轻摇曳,鲜活灵动、栩栩如生。一颦一动透着难掩的贵气,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但又不失美艳和淡雅之色。依次行礼后,江霄儿走到老娘身后,静悄悄地观察四周,默默不语。“哎呀,这就是府上的大小姐?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大小姐气质出众、艳压群芳,果然名不虚传啊!”
江霄儿:“......”这些人,无非就是仗着相府的权势,三番两头巴结上来,明面上是说些体己话,实则却想倚靠江家的名声,在外遮风挡雨、狐假虎威。“大小姐方才所说的香料铺子,可是真的?”
微胖的夫人笑着问道。江霄儿‘嗯’了一声,淡淡道:“这种香水做工精细、香味浓郁,诸位夫人各买上一瓶,也可凸显高贵娴雅的身份!”
这么好的场合,她当然要‘推销’一番。天都城的贵妇人数不胜数,攀比之心也愈发盛行,谁也不在乎那区区百两银子,不然,被人比下去了,岂不丢了脸面、失了身份?“好,明个儿我就去看看!”
“江夫人若是得空,也一起出府逛逛吧!”
江夫人抿嘴一笑,“我就不去了,最近府内事务颇多,待抽出空来,再同姐妹们聚聚。”
诸位夫人又攀谈一会儿,眼见江夫人兴致乏乏,便起身告辞了...江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看向江霄儿,“霄儿这么晚过来,可有急事?”
江霄儿轻轻颔首,坐下身道:“袁公子一事办妥了。”
江夫人闻言,点点头,“辛苦霄儿了,你爹这几日也一直念叨婉儿和袁公子的事,霄儿若是能顺利办成,可为咱们江家做了一件大事啊!”
“娘言重了,女儿也是为了相府着想,后续事宜我会慢慢安排,娘不必心急。”
“好,霄儿办事,娘放心!”
江夫人一脸赞许地看着江霄儿,她这个闺女若是男儿身,定有一番光耀家族的能力...可她偏偏喜欢经商行医,闺阁里的活计一律不爱,脑子里也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当真是‘与众不同’、‘出类拔萃’了。江霄儿沉吟片刻,淡淡道:“娘,女儿眼下要出府几天,所以...”“不行!”
不等江霄儿把话说完,江夫人就一口拒绝,“霄儿,你见谁家女子,二十一岁的年纪还不出嫁?每天在外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啊?”
真是麻烦...江霄儿暗暗叹了口气,解释道:“娘,女儿出府是为了婉儿一事,您若是觉得,别人办事更稳妥一些,女儿也不拦着。”
江夫人愣了一瞬,心里有些狐疑,但又不好明说,只能点头默许了...江霄儿撒了个小谎,出府是为了山庄那边菜苗的事情,她若是明目张胆的出城,一连几天留宿在外,势必会引起爹娘的怀疑。因为经商做买卖,她不止一次跟爹娘争吵,如今把江婉儿搬出来,想必江夫人也会退一步考虑,毕竟江婉儿是在相府长大的闺女,跟她这‘野生’女儿,多多少少有一些罅隙...“娘,无事的话,女儿先告辞了!”
江霄儿站起身,行了一礼。江夫人轻轻颔首,“好,最近天寒,霄儿在外多添些衣物,莫要着凉...”“知道了娘!”
走出主院,雪澜悄悄问道:“小姐,这几日,您真的要去山庄那边住吗?”
江霄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路过一片光秃秃的假山时,苏晓珺隐隐看到远处映出一片光影,在蒿草杂乱的背后,显现出一道高耸的院墙。江霄儿挑了挑眉,朝前走了两步,可见枯萎的榕树与白杨迎风伫立,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响声,那片忽明忽暗的光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透着深深的诡异和惊悚...“小,小姐,那里是黑郦园,去不得啊...”雪澜扯了扯江霄儿的衣角,脸上挂满了恐慌。“黑郦园?”
江霄儿呢喃自语,颇感诧异。她鲜少在府内走动,除了爹娘所在的主院外,江清宸的苍林园和江婉儿的罗湘园,她几乎去都不去,更别提这刚刚发现的黑郦园了...“小姐,这就是明夫人和三小姐的园子,奴婢上次跟您说过!”
雪澜提醒道。“三小姐——江景儿?”
江霄儿蹙眉问道。雪澜点点头,“正是!”
庶出果然是差别对待,起码在江霄儿回到相府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明夫人和江景儿,就连府内家宴,这娘俩也未曾露面,真是卑微到了泥土当中...“你且说说,我为何去不得这黑郦园?”
江霄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幽幽问道。雪澜低下头,轻声咕哝着,“因为,夫人不喜她们娘俩,相府上上下下,也没人敢忤逆夫人的想法,所以...”江霄儿眯了眯眸子,内心虽有感慨,但也不想插手闲事,便带着雪澜回去休息了。漫长的冬夜最是难熬,屋外冷风习习,冰霜雪饕,像一张漆黑的芭蕉扇,煽动着所有寒意,把人间最冰冷的凉气,注入到天都城的大街小巷...翌日清晨,紫萧和雪澜打点好行装,便跟着江霄儿走出相府,乘坐马车来到火锅店。小俊早早就准备好青布马车,在大厅内等候,待江霄儿赶来,几人换乘马车,朝顺阳门方向驶去...车内,小俊笑眯眯问道:“江掌柜,您这般出城,老爷和夫人那边会不会心生疑虑?”
江霄儿抱着汤婆子,冷笑一声,“疑虑又如何?暖棚已经建好,菜苗也从南疆运来,他们还想拆了不成?”
“那倒不是!”
小俊微微叹息,隐隐有些忧虑,“毕竟医馆刚刚开业时,就有人故意上门滋事,我怕山庄那边也突发变故,届时咱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成泡影了?”
“无妨,我心里有数!”
江霄儿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