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无奈一笑,程贵妃虽然美艳动人,却长着一颗毒蝎般的心肠,况且,景铄也无美色之心。江霄儿回到马车上,紫萧和雪澜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小姐神色疲倦、面颊憔悴,雪澜低声劝道:“小姐,您一夜未眠,还是回府歇息吧!”
昨夜要不是相府家兵来救,恐怕她现在早都一命呜呼了...即便她很不想承认是江老爷救了自己、救了整个山庄,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逃避。“回相府!”
江霄儿靠在软垫上,轻声吩咐道。“好!”
丞相府主院,正堂内。江老爷坐在太师椅上,容颜衰老、两鬓斑白,前几日怒火攻心,让他病倒在床,元气大伤...如今身体稍稍缓和,但气色却大不如从前了。江夫人坐在一旁唉声叹气,“不知霄儿现在如何了?谁能想到,她会在城外经营山庄,还被歹人盯上。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江老爷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悲愤交加。昨夜家兵来报,称江霄儿被歹人围困、无法脱身,江老爷听后,差点没晕过去...要不是江夫人百般阻拦,他真想亲自出城营救。江婉儿出嫁后,偌大的丞相府变得愈发冷清。江霄儿脾气倔强,是不省心的一个,把丞相府当成驿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江老爷都无法掌控这个闺女...这时,小秋匆匆走了进来,兴奋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江夫人紧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嘴里呼喊着,“霄儿,霄儿...”江老爷捏了捏桌案一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霄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江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霄儿苦笑一声,“娘,我没事,快进去吧!”
“好,好...”步入正堂,见江老爷面色阴沉,浑浊的双眸也挂着一丝愤怒,江霄儿微微叹息,上前行礼,“爹!”
“孽子,你还知道回来?咳咳...”江老爷怒骂一声,胸腔如针扎一般疼痛,猫着腰剧烈咳嗽。江霄儿蹙了蹙眉,走到江老爷面前掐住脉搏,“爹爹勿动!”
“你...”江老爷错愕地看着女儿,脸上的怒意也消散了许多。诊疗片刻,江霄儿才稍稍松了口气,提笔写了味药方:紫苏叶、前胡、桔梗、麻黄、甘草、半夏、茯苓、枳壳...分别标注克数后,交给紫萧,“去灵松苑抓药!”
“是!”
紫萧走后,江霄儿看向老爹,“爹,您肺气上逆、燥火伤寒,日后,要好生调理,切不可频频动怒。”
“我因为什么动怒,你比我清楚!”
江老爷冷哼一声,偏过头去,鼻孔喷着热气。江夫人见他们父女冷眼相向,赶忙推了推江霄儿,“霄儿,快给你爹认错啊!”
江霄儿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爹,昨夜一事,谢...谢谢了!”
“那个山庄,是你开的?”
江老爷冷声问道。“是!”
“之前拿回来的青菜,也是山庄种的?”
“是!”
“昨夜袭击山庄的歹人是谁?”
江霄儿坦诚道:“是程贵妃。”
江老爷闻言,扣了扣茶杯上的花纹,沉吟片刻道:“可处理妥当了?”
“嗯!”
父女二人都没有提及虞家的亲事,江霄儿坚守底线、誓死不嫁,江老爷又不好太过强硬...他最了解闺女的脾气,软硬不吃,放在常人身上那一套手段根本行不通,就只能等到成亲之日,走完流程,即便她心有不愿,也得嫁进虞府。“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一歇吧!”
江老爷摆了摆手,针对山庄一事,他不想逼迫太紧。江霄儿当然能看出老爹的心思,如今回到相府,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紫萧抓药回来,她亲手熬制,看着江老爷喝下去后,才带着两个丫鬟回到灵松苑。与此同时,黒鹂园内。二夫人明氏正低头绣着女红,一双老花眼在针线上流转,但绣出来的牡丹和鸳鸯,却栩栩如生、美妙绝伦...江景儿从门外走了进来,高挑的身材映出一道倩影,遮挡了明氏的光线。“景儿这几日忙什么去了?”
明氏抬起头,淡淡问道。“没什么!”
江景儿坐下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两口...明氏叹息道:“景儿不必犯愁,大夫人已经答应给你寻门亲事,所以...”“大夫人的话你也信?”
江景儿‘砰’地一声放下茶杯,瞪着明氏,“那江婉儿出嫁,十里红妆、风光无限,让多少人自卑的抬不起头来?那江霄儿,虞家官至翰林学士,虞枫然一表人才、飒爽英姿,她却死活不嫁。”
说到这里,一行热泪滑过脸颊,模糊了江景儿的视线,“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为何会屈居在这样破败的院子?为何会缺衣少穿,连套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景儿,大夫人会给你安排的...”明氏拿出帕子,替江景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娘没有本事,连累景儿了。”
江景儿一把打开明氏的手,站起身跑回屋去了...江婉儿的婚礼,刺痛了江景儿敏感的神经。她和明氏在黒鹂园住了十几年,过得贫穷拮据、饥寒交迫,每月送来的银钱屈指可数,平日还要受下人们的白眼。从前江景儿太小,以为生活本该是这样的,可见到江霄儿和江婉儿后,让她彻底认识到自己的低贱、弱小、无助,如同墙角的烂泥,卑微到了泥土之中...明氏坐在案前,哭得眼圈发红,泪水糊满脸颊,她别无所求,只要景儿能嫁予良人,再不受这般苦难与折磨,她就心满意足了。翌日清晨,江景儿刚从睡梦中醒来,丫鬟月乔拿着一封书信,交给江景儿,“三小姐,有您的信!”
江景儿面色一喜,左右看看,见无旁人,赶忙拆开信件。信中寥寥数字:午时一刻,京阳楼见面。落款——安羽。江景儿高兴极了,跑回卧房,把信叠好,拿出一只松木小匣,打开后可见里面放着十几封同样的信件,全都是安羽写来的...拉开橱柜,江景儿把上次参加迎春宴的那套衣裳拿了出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站在铜镜前比量,心情舒畅,面露桃花。穿戴好后,江景儿刚溜出屋子,就被迎面走来的明氏撞见。见闺女头戴朱钗,朱红小口,一身靓丽的打扮,明氏皱了皱眉,“景儿这是到哪儿去?”
“娘,我要出府一趟,先走了!”
说完,江景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站住!”
明氏紧走几步,拽住江景儿的衣袖,“你这几日常常出府,跟娘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哎呀,娘...”江景儿扯出袖子,一脸不耐烦道:“只是二姐姐成婚那日,认识几位小姐罢了。出去陪她们喝茶谈心,逛逛戏楼,女儿还能做什么?”
“景儿,你的婚事,娘会去找你爹说的。这段时间,你万万不能犯浑,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江景儿翻了个白眼,拿出铜镜,又补了补唇脂,才兴高采烈的离去。京阳楼位于东安坊的西北侧,沿街开满了气派奢华的酒楼、驿站、钱庄等等...能来这里消遣的人群,非富即贵,就连长街上的马车和轿辇,都富丽堂皇,高人一等。江景儿轻车熟路地拐入街角,又朝前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京阳楼二层的云花间。安羽坐在案前,自斟自饮,见江景儿走进来,他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勾起嘴角,“来了?”
江景儿怯生生地回道:“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