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五六名军医围拢在床前,为穆昱阳诊疗病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焦急之色,生怕穆将军一命呜呼,殃及自己。吕涛更是急得团团转,抓住一名胖军医的领子,怒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摸脉开方?穆将军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胖军医一脸为难,“吕校尉,咱们草药有限,况且穆将军中的是融羌族研制的剧毒,一旦吸入肺腑,便会高热不退、产生幻象。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废物,一群废物,酒囊饭袋,狗屁不是...”吕涛双眸赤红,破口大骂,吓得一众军医们噤若寒蝉,仿佛一群待宰的绵羊。这时,胡广走进大帐,拱了拱手,“吕校尉,属下找到一人,听说精通各类剧毒,不如让她帮穆将军诊疗一番。”
“带进来!”
“是!”
片刻后,胡广带着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吕涛见状,眯了眯眸子,“怎么是你?”
女子双膝跪地,怯生生道:“小女子熟知融羌族的用毒手段,眼下药篓中正有几样解毒之物,所以...”“你叫什么?”
女子转了转潋滟的美眸,“雪鸢...”吕涛摩挲着腰间的佩刀,盯着雪鸢看了片刻,转身吩咐其他军医,“你们先出去!”
“是!”
营帐内登时安静下来,胡广拱了拱手,也退了出去。雪鸢走到床前,正要伸手触碰穆昱阳,下一瞬,被吕涛拦住了,“你且记住,他是我们大齐的镇国将军,你若敢图谋不轨、居心叵测,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雪鸢面色一惊,连连摇头,“你误会我了,穆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敢包藏祸心?”
“你知道便好。”
吕涛说完,松开雪鸢的手腕,而后一脸警惕地站在床边,手按在刀柄上。雪鸢掀起穆昱阳的被子,扒开已经被汗水洇湿的亵衣,见他胸口一片紫黑,刀疤交错之处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疱疹,有的脓包破碎开来,淌出很多黄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缕缕刺鼻的恶臭...雪鸢掐住穆昱阳的脉搏,稍稍诊疗片刻,旋即从药篓中拿出两根黑须麻,洗净后放入药罐捣成碎末,覆在穆昱阳的胸口上。“这真的管用?”
吕涛一脸怀疑道。雪鸢点了点头,“穆将军中了蚀骨剧毒,这黑须麻便是它的克星,但是...”“但是什么?”
雪鸢精致的脸颊挂上一抹娇红,迟疑半晌,才低下头道:“黑须麻只可外敷,不能内用,虽然能祛除疼痛,延缓毒素蔓延,可时间久了,穆将军依然有生命危险。”
吕涛闻言,蹙紧眉头,“那该如何是好?”
雪鸢双颊绯红,紧紧扣着手指,“只需阴阳调和便好!”
“你说什么?”
吕涛怒目圆瞪,双眸犀利无比,“阴阳调和?”
雪鸢吓得身子一抖,跪在吕涛面前,“吕校尉息怒,眼下穆将军中毒太深,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救他!”
“荒唐,老子从未听说过,男女行房还能救命的。”
吕涛怒声反驳,脸上纠成一团,显然是气坏了。“咳咳...”穆昱阳咳嗽两声,幽幽醒了过来,看来这黑须麻,的确有解毒的效果。吕涛赶忙迎了上去,轻声问道:“少爷,您哪里不舒服?”
穆昱阳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只是面色白的瘆人,摆摆手道:“我没事!”
说完,穆昱阳偏头看了雪鸢一眼,颇感诧异,“你为何在这儿?”
雪鸢咬紧下唇,泪水‘吧嗒吧嗒’掉落下来,“将军大人,雪鸢已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您行行好,就把我留在军营吧!”
穆昱阳皱了皱眉,看向吕涛,“给她拿些银钱,立刻送出军营!”
“将军大人,雪鸢能治好您体内的蚀骨之毒,不信,您问吕校尉!”
雪鸢擦抹着眼泪,哀戚戚道。吕涛面露复杂之色,此事他难以启口,便点了点头,瞪了雪鸢一眼,“方才的确是雪鸢姑娘出手相救,少爷才脱离危险。”
穆昱阳皱了皱眉,一双犀利的眸子扫向雪鸢,沉声问道:“你不过是山中医女,为何会精通蚀骨之毒?这可是融羌族自创的剧毒,轻易不会泄露,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雪鸢心里一悸,紧紧绞着衣袖,“我娘便是死在这种剧毒之下,自那之后,我和我爹便钻心研制解药,对融羌族的用毒手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军营不留女人,天亮之后,我会派人送你出珺阳县,日后再也别回来了。”
穆昱阳斩钉截铁道。雪鸢跪地不起,连连磕头,“将军大人,求求您收留雪鸢吧,脏活累活我都能做。”
穆昱阳理都没理,瞥了吕涛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拉着雪鸢就走出营帐...翌日清晨,穆昱阳刚刚醒来,就感到胸口一阵刺痛,黑须麻的药渣,也已经成了发干的草梗。穆昱阳强忍着疼痛,穿好盔甲,走了出去。这里的气温又闷又热,山林中刮来的微风,掺杂着潮湿的水汽和烫脸的热流,让一众士兵极其难熬...即使什么都不做,身上的汗水也会浸湿衣衫,热得简直无法形容。吕涛和胡广走了过来,见穆昱阳气色好了很多,二人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不少。“穆将军,我方已经在西山一侧安排好兵马,只要萨日卿敢露头,就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胡广郎朗笑道。穆昱阳闻言,思忖片刻道:“咱们这般守株待兔,‘兔子’又怎会落入圈套?让你的人马撤回来吧。珺阳县固若金汤,有重兵把守,萨日卿不敢正面进攻。”
“遵命!”
胡广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吕涛眨了眨眼,好奇道:“少爷,咱们一直这样耗下去,只怕不妥啊!眼下全军将士忍受不了此地的高温气候,且军粮和药品也极其短缺,朝廷那边又迟迟没有回应,一旦萨日卿发起猛攻,咱们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就乏天无术了...”珺阳县四面环山、林木茂盛,就像一个小小的盆地,而萨日卿的部众就埋伏在周围的山林之中,虎视眈眈的盯着珺阳县这块‘肥肉’。穆昱阳长吁一口气,看着山峦之间流淌的芮澜河,在热流包裹下,荡起一阵阵水汽...而就在大河的对面,便是融羌族的地界,只需把这些蛮狄赶到河对面,他便可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可事情哪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融羌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山林阔野,早已习惯了当地的气候。而对于北方的官兵来说,简直进入了纯天然的‘蒸笼’之中,此处常年水汽弥漫、蚊虫泛滥、阴雨潮湿,比穆昱阳想象中的还要艰苦难捱...“先按兵不动,派出探子,去探查一下萨日卿的动向。”
穆昱阳淡淡道。“知道了少爷。”
吕涛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事,“少爷,那个叫雪鸢的女子,她...她不愿离开军营,眼下正在灶房帮忙呢。”
穆昱阳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冷意,“不是让你把她送出珺阳县吗?怎的又回来了?”
吕涛苦笑一声,“少爷有所不知,这女子的医术水平的确高明。天亮时分,军中有不少士兵中暍(中暑),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而治疗中暍的草药已经用光,军医们束手无措,还是雪鸢姑娘就地取材,找了几样草药,熬成汤汁,喝下去竟然好了。”
穆昱阳听后,隐隐有些反感,“给她找一身士兵的服装,妖里妖道的在军中穿梭,像什么样子?”
“好,我这就去办!”
吕涛拱了拱手,想起昨夜雪鸢说的阴阳调和之事,他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去。穆昱阳回到营帐,提笔写了封书信,把自己的病情和蚀骨之毒的症状,详细写在信中,而后交给一名传信兵,“把信送到天都城江府——江霄儿的手中,莫要拖延。”
“是!”
传信兵刚刚离开,雪鸢便端着一只汤碗步入营帐,笑意盈盈地来到穆昱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