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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庭升高一的那个暑假,裴家恰好开拓了海外分公司的业务,全家上下举家迁往A国,只有裴庭,执意留在了N市。
裴父裴母无心与他辩论利弊,留下了两张银行卡就急忙离开,仿佛有他无他都一样。 而裴庭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什么也没说,只是收下了卡——反正这钱也是给他的,不拿白不拿。 他不愿意住在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别墅里,两人也没有说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这钱是就给一次还是定期会往里面打钱,裴庭只好省吃俭用,挑挑拣拣了许久,才挑中了离清源一中不远的成华小区里。这里不仅家具齐全租金合适,最主要的一点,裴庭觉得这里热闹。 住在他对门的,是一位在这儿住了很久的老人,儿子在北方打工常年不回家,不久前老伴儿去世,平时一起下棋的邻居也被子女接走,彻彻底底地成了孤家寡人。 裴庭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的差不多了,但是有几个纸箱子,装着一些他刚买的生活用品。当他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不知是恰巧出门还是有人时刻关注着外边的动静,老人家就这么站在对门口,看着他顶着满头大汗把东西往里搬。 八月中旬正是酷暑难耐,裴庭强按下一腔烦躁,在闷热的楼道里来回走动着。如果不是老人开着门看他,有凉风透过防蚊门帘钻出来,他能当场中暑昏倒。 当时裴庭使劲儿琢磨,也没琢磨出来该怎么跟他相处。 在他收拾妥当的时候,却意外收到了父母的电话。 裴华钦似是刚刚忙完,语气里难掩疲态:“小陈说你不在家里?”小陈是裴家的司机,也是接他去裴家的人。 裴庭在心里换算了一下A国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两三点。他摸了一下茶几,几乎没有灰,再开口时已经熟练切换到了乖小孩模式:“嗯,别墅离学校太远了,我就租了个边上的房子住,也就不麻烦小陈叔叔了。”
“什么小区?”
“成华。”
“成华?”
哪怕只听声音,裴庭也已经能想象到裴华钦皱着眉的神情,这是在这个家呆了七八年的能力。
果不其然,再开口时,裴华钦已然换上了严肃的口吻:“这么破的房子,你怎么住?”“也不是很破,主要是方便。”
“你已经住过去了?”
裴庭一噎,心里忙说大意了,嘴上仍然掩盖着自己不到开学前就搬进去的事实:“提前适应一下。”
裴华钦“嗯”了一声,裴庭就听见卢婕远远的声音:“破一点也好,不能适应苦一点的环境以后怎么接手公司?”
裴庭开冰箱的手顿了一下,垂下眼,不着痕迹地附和道:“母亲说的是。”
裴华钦似是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没开口,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裴庭无心继续聊天,找了个借口就挂掉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消了他继续检查的兴致,裴庭坐到沙发上,看着一地的行李半分也不想动,任由汗水一点点低落在地上,也浸湿他的领口。 门铃响起。 裴庭好奇这时谁会来,以为是物业来确定情况,起身去开门。 门外却是二十分钟前刚刚见到的,对门的那位老人。 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个不锈钢饭盒,表情不自然地看着他。 “这玩意儿太甜了,我一把年纪了不爱吃,给你吧。”
老人说完就走。裴庭看着那扇门关上,打开盒盖,是一整盒的冰镇西瓜,一块块切好,摆放整齐。 边缘有一个小叉子,裴庭叉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 不算很甜,跟之前在裴家吃的昂贵品种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裴庭就是很喜欢。 仿佛这一口下去,额角的汗都能渐渐蒸发,四肢百骸都是凉爽。 裴庭连吃了好几块,最后剩了一大半,他扣上盒盖,摁响了对门的门铃。 过了有一会儿,门才打开,老人拄着拐杖,诧异地看着他。 裴庭笑了,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扇门。 “我家还没交电费,能来您家蹭个空调吗?”
—— “裴先生?”
祝儒成的声音打断了裴庭渐渐飘远的思绪,他一脸和蔼地继续说:“父亲前几年生了病,我们俩就把工作和户口都迁了回来,方便照顾他,但也就延续了一两年的功夫,他就撑不住走了。父亲过世时说,对面是一个叫裴庭的男生买下的,但因为要去上大学不能经常回来,特别交代了我保管好钥匙,并且要时常去收拾收拾,还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地毯下,他说这是你的习惯。”
“等了很久吗?”
裴庭捏着钥匙,看着上面反射出的金属光泽发呆。
祝儒成笑了笑:“不久。说实话,我们只当您是父亲的一个遗憾,也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能再见到您,但他遗愿如此,我们当子女的也就照做了。”裴庭把钥匙放回口袋,再开口时,语气已是无比郑重:“是我回来晚了,辛苦你们了。”
“没多大事儿,您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裴庭沉默不语,喝了一口豆浆,又听祝儒成开口。 他似是想起什么忘记说的事情,一脸“幸好想起来了的”表情:“我好像还记得,父亲说还有个女孩子……您认识吗?”
裴庭动作一顿:“她叫什么?”
“父亲记不起她的名字,只一直重复圆圆。”
那就是了。 当时顾缘经常来他家找他,加上嘴甜会哄人,一来二去地也跟老头儿熟络起来,一老一小站在一条战线上一起敌对他也是常有的事儿。 “我认识。”
祝儒成舒了口气,起身去里屋拿了个小铁盒出来。 “父亲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俩,既然您也认识那位小姐,那我就交给您了。”
裴庭接过盒子。盒子上俗气的花纹已被一些铁锈消磨后取而代之,就好像一些他最不愿意遗忘的美好回忆,也在不受控地渐渐模糊。 “冒昧问一句,你们二位……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们都回N市了,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不会再离开了。”
裴庭顿了顿,继续说,“祝爷爷的墓……在哪里?我想之后等我们俩都有时间了,再一起过来看看他。”
“就在楼下的那棵树下面。”
祝儒成叹了口气,视线飘向窗外,依稀能看见那棵树的顶部树叶,“老人家不愿意埋在墓园,偏偏指定了那棵树,听楼下王叔说是他自己种的,宝贝的很。”
何止宝贝啊。裴庭在心里想着。 简直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呵护,按顾缘的话来说,就差造个玻璃房把它供起来了。 裴庭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有风吹过,树身摇摇晃晃的,顶部的树叶也沙沙作响。 像是老头儿在回应他们的话。 裴庭估摸着时间道别,祝儒成起身送客到门口。他回对门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下楼准备回学校。 路过那棵树的时候,一片叶子落下来,掉在裴庭的肩膀。 他突然就想起来,从前老头儿最爱拍着他的肩膀,给他讲一些他已经听过无数遍的心灵鸡汤,但裴庭从来不会扫了他的兴。 或许他还挺喜欢这样的,能有一个人对他絮絮叨叨,哪怕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老生常谈。 裴庭开车回了N大的教师公寓,给顾缘发了个信息后掐着点做了顿午饭——在祝家光顾着叙旧,只喝了点豆浆,现在正饿得不行,更何况两点才有课,他也不想太早去学校。 他熟练地拆开一包挂面,等水开后下了一捆。直到锅盖被“咕嘟咕嘟”的水泡顶起来,裴庭才回过神来,把面捞起来到碗里。 在国外的那几年大多是重油重盐的食物,适应了的裴庭现在也会觉得清汤面有些索然无味,于是他又加了点酱油,准备简简单单应付一顿。 “叮咚——” 门铃响起,裴庭要坐下的动作顿了顿,虽然诧异这个时间是谁会找他,但还是先走过去开了门。 “先生您好,”一个身穿黄色制服的男子站在门口,“您的外卖。”
裴庭蹙眉,盯着他手里印着“顾大娘肠粉”的包装袋:“我没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外卖员看了看外卖单,又看了眼门牌号:“没错啊,会不会是您的朋友给您点的。”
裴庭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开口打断:“那个 先生,我还有别的单,您慢慢确认,我先走了啊。”
裴庭无奈,只得先让他走,而后打开手机准备检查一下外卖软件自己有没有点预定单时,发现刚刚自己给顾缘发完已经到家的消息后就一直没关注的消息栏里多了几条回复。 汶水徂徕:【N大后街那家好吃的肠粉店开通了外卖,你先帮我试一下跟堂食有什么区别呗。】 裴庭垂下眼,盯着这条二十分钟前的消息,不自觉地弯了弯唇,眼底是无法遮掩的愉悦。 Ting:【遵命。】 【作者有话说】公主殿下,臣来迟了(bushi)。 顾缘:帮我排个雷,绝对不是因为怕你没饭吃。 裴庭:[看破不说破.jpg] PS:汶水徂徕出自姚鼐《登泰山记》“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一句,顾缘的笔名也出自这一句,后面也会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