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开始，顾缘就正式开始了N大的采风工作，为此，她还特地把自己往年轻了打扮。虽然已经毕业三年了，顾缘看起来仍未褪去稚气，杏眸里依旧清澈。简单化了个妆，她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和运动鞋。正准备出门，手机收到微信提醒，是裴庭发来的天气截图，提醒她下午三点过后要开始降温。尽管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呆到三点，她也还是加了件针织衫。因为疫情，N大今年九月中旬才开学，军训也延期了，大一新生都先上课，暑假再留校集中补训，而且外来人员入校都需要出示通行证。顾缘的通行证还没做好，裴庭先给她发了电子版的，门卫大爷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放她进去。第一次来N大，顾缘进了校门后显然有些迷茫，凭着指示牌，她成功迷路。手机铃声恰时响起，裴庭来电。顾缘接起，裴庭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到哪儿了？”

她环视四周，嘴硬道：“没出发呢。”

裴庭愉悦的笑声透过电流传来，顾缘听着莫名烦躁，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顾缘小姐，友情提醒一下，距离我们的会议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你确定第一天就要迟到吗？”

裴庭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办公室，“你迷路了吧？”

顾缘：“……”能不能不要猜得这么准。“看看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告诉我，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接你。”

顾缘看了下周围，乖乖回答他：“我在图书馆旁边。”

“我知道了，我还有五分钟到，别挂电话。”

“嗯。”

要不了五分钟，三分钟裴庭就悠哉悠哉地走过来了。顾缘有点讶异：“这么快？”

裴庭幽幽地看她一眼：“你要是再多走两步说不定就快到了。”

顾缘撇了撇嘴，跟着裴庭走，不一会儿也就到了。她以前在网上搜过N大的天文系，原本位于旧校区，设备都比较具有古典味道。搬到主校区后，N大的天文系建筑就显得十分宏大，颇有新时代新技术新科学的味道。裴庭走在前面，顾缘就跟在后面，边走边欣赏教学楼的室内风景。大厅一尘不染，走廊两边的墙壁上都是一些古往今来的名人，从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到如今为天文事业添砖加瓦的N大教授们，每个人的照片旁还别出心裁地绘制了小星球，和一些趣味科学问题。“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不过天文系开学典礼错过了可就没了。”

裴庭回头看了一眼顾缘四处探头好奇的模样，有点好笑地提醒她。顾缘回过神来，跟上他：“来了。”

跟着裴庭到达会议室，已经是七点五十三分，会议室很大，装修也很有天文学家的浪漫感，但座无虚席。正在调试PPT的罗远山也看见了她，微笑着点头示意。顾缘回礼后，挨着裴庭在中间长桌的前面坐下。裴庭稍稍凑近，压着嗓子跟她讲话：“等会儿主要是罗教授关于N大天文系的介绍，有科学研究、学术活动、科普宣传的一些你仔细听就好，师资力量和校友发展应该没什么关系。”

“好。”

顾缘打开笔记本，笑着说，“你不也是校友？”

裴庭深深地看着她：“也对，那你听一下。”

会议室分外安静，俩人的讲话也全部用气声交流，但大概依然能被听见一些。裴庭一边起身一边说话：“我出去一趟，你坐好别动。”

顾缘乖乖应好，心里叛逆地想她又不是小孩儿。裴庭走后，会议室内多了一些讨论声，顾缘有意去听，几乎是为数不多的女生对裴庭的讨论。“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还坐在前面，不会是老师吧？”

“应该是吧？不过我7月填志愿的时候上N大官网看，怎么没看到师资队伍里有他啊？”

“诶诶诶，现在有了！”

“我去，真的是老师啊，长这么帅不出道可惜了！”

“你说N大师生恋合法吗……打我干嘛！”

“你还好意思问？天文学领域的老师，光是读本硕博就得八九年了吧，那应该就……三十几岁了吧，你在想什么！”

“呜呜，可真的好帅啊……”偷听完墙角，顾缘忍不住捂嘴遮掩一下笑容。她忍不住想起高中时候，裴庭惹眼的外表总是招来一堆桃花，但她每次都能看到他温文尔雅地拒绝那些冒着粉红泡泡的女生，她们虽然失落，但也没有再送。只不过后来裴庭又被女校霸看上，连着送了两个礼拜的早餐，每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女校霸不乐意了，找上门来，裴庭出去与她交谈，然后又一脸云淡风轻地回来，至此女校霸再也没出现过，早餐也没了。一节课间是十分钟，顾缘清楚地记得他出去的时间。七分钟二十秒。后来顾缘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他，他也只是故作神秘道：“以后再告诉你。”

谁能想到，这以后，一下就是八年。顾缘叹了口气，恰逢裴庭回来，思绪被他放在自己左手侧的一瓶水打断。“会议时间比较长，怕你口渴。”

裴庭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解释道。“又不是我讲话。”

顾缘笑。“准备一下，说不定呢。”

顾缘坐直了身体：“你别吓唬我啊。”

裴庭翻开文件夹，笑而不语。还想说些什么，时间指向八点整，罗远山开始讲话。罗远山把PPT调到第一页，以N大牌匾为背景的几个艺术字清晰地被映出来。“N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2021级新生开学典礼。”

顾缘在心里默念。罗远山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话：“非常高兴，各位以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然后因为你们的梦想和热情而聚集在这里，与我一起完成N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的开学仪式，我是你们的院长，罗远山。”

四周掌声响起，顾缘也跟着鼓掌。罗远山接着调PPT：“我们N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前身天文学系创建于1952年，是全国高校中历史最悠久、培养人才最多的天文学专业院系，拥有目前国内唯一的天文学一级重点学科。天文系于2011年正式扩建为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增设了空间科学与技术新专业。除了拥有天体物理和天体测量与天体力学两个国家重点学科、一个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之外，我们还是国家第一个天文学基础研究和教学人才培养基地、第一个基金委创新研究群体。”

一页一页翻过去，介绍完学校和学院后，罗远山开始讲已有的科研成果。几乎都是专业名词，顾缘的笔跟的比较吃力，有好几处地方卡壳，干脆空在那儿。趁着放天文系招生视频的功夫，她赶紧戳裴庭：“刚刚罗院长说的你再给我讲一遍，我没记下来。”

裴庭凑过去看她的本子，耐心告诉她：“这边是‘新生磁陀星驱动的极端超新星爆发现象’，磁铁的磁，陀螺的陀。”

顾缘赶紧记下来，又指向另一处：“这儿呢？”

“光学与近红外太阳爆发探测望远镜……你写ONSET简单点。”

“嗯嗯。”

“类星体成协吸收线，成功的成，协作的协。”

顾缘补充完的时候，视频也差不多放好了。她继续正襟危坐，听罗远山讲话。“同时我们学院也拥有非常优秀的师资力量……”随着罗远山的介绍，坐在顾缘附近或前面的老教授们就站起来一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几个天文学大佬坐在一起的顾缘此刻感觉到达了人生巅峰。“2021年新聘讲师裴庭，曾就职于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即NASA，后回国被我院聘为副教授，执教大一天文学概论，大二泛函分析，大三天文数据处理、球面天文学以及大四的论文指导。”

掌声再度响起，裴庭起身向四周鞠躬后坐下，顾缘又听到了刚刚的低语声。“居然不是教授，那应该挺年轻的吧？”

“可能吧，硕士刚毕业吗？”

顾缘听着，有点好笑地弯了弯唇，随即压下笑意。她撇了撇嘴，不去听她们窃窃私语，继续盯着屏幕上的PPT。接下来展示的学术研究成果基本都在列，顾缘索性拍了下来，准备之后再誊到笔记本上。直到散会，顾缘都没有等到所谓的自我介绍环节，想来是贴心的罗教授怕她不愿意在现实生活中公开自己的笔名，就没有提及。想到这，顾缘给恶作剧的裴庭一个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抗议。裴庭看见了，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会议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顾缘习惯了长时间的坐姿，倒也觉得还好。散会时，也没看见哪个学生有明显的疲劳感，脸上几乎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热情喜悦。这就是顶尖学府大学生们的自觉吗？顾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心里感叹。“我十点开始就有课，你是跟着我去还是跟着罗教授先逛逛？”

顾缘小跑两步跟上他：“我跟你去上课。”

裴庭弯了弯嘴角：“好。”

二人下楼，走到一间教室里，已经有一部分学生了，但第一排还空着。她跟着裴庭走到讲台上，小声问道：“你这节是什么课？”

“大二的泛函分析。”

“哦。”

顾缘又问，“是数学吗？”

“差不多吧，是数学的一类。”

“我大学没学过数学，听不懂怎么办？”

“能怎么办，好好听讲。”

裴庭笑了下，拿书指向一个地方，“顾助教，去那儿坐着。”

顾缘抱着书和电脑去坐着了，裴庭又把自己的教材给她。“你不用教材吗？”

“我有电子版，而且我也记得住。”

裴庭专心地调试设备和下载文件，顾缘也没闲着，开始整理刚才会议上有用的东西。十点，整个教室坐满了人，裴庭看了眼腕表，清了清嗓子，清润的嗓音透过广播的处理从前方传来。“大家好，我是裴庭，将由我来与大家一起，完成大二学年的泛函分析课程。”

笔尖顿住，顾缘抬头去看讲台上的他。男人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边，露出里面扣子系的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枚微型麦克风，另一只手臂弯曲着，手肘撑在讲台边缘，整个人斜靠在讲台右侧。靠近她座位的那一侧。裴庭扫视了一圈教室，目光停顿在顾缘身上，看得她呼吸一滞。“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参考：会议内容摘自南京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官网学院概况、师资队伍、科学研究、学术活动栏目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