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再看，平川寂寥。他们第一次相见。烟雨之中，少年褪下了他的长袍。望着姜家破旧的围栏，眉目生冷，不知如何是好。“少爷。别着凉了。”

一旁的小厮清瘦干净，他说着为初少爷撑起了一把绸布伞，掩了雨丝，不能掩心之凉意。他摆手，淡淡启齿：“无碍。 ”呼出的冷气袅袅飘走，同他这个人的性情一样，在水雾氤氲间显得孤傲冷淡。他只身上前，道他们不要跟来。那想为他撑伞的随从应声，便递给他一把伞。他接过，踏入院中，斑驳淤泥也不嫌垢。她唤姜念，也算是她娘亲一种挂念罢。姜念的娘亲生下她后患了重疾，病难治，去的早。他知她命差，但如今区区一个初诚奈何?如果早知姜念，定曾想着护她周全，只是不知这个残存的幻想是护得了一-世还是一时。姜家在朦胧中湿了一地，院里竹叶被雨穿透残败，凄凄然。生离死别，总有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应是..很无助吧。他如此想着。“吱——” 腐朽的木门忽然开了，潮而松软。她倚声看去，瞧见在门外，隔着淡淡烟雨，出现了一个人，秋雨之中立着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意气风发，身形玉立，十六七的模样。落魄少女跪在灵柩旁，失神的瞳眸痴痴的，抬头看着他，相对无力。见他一身素色衣衫，衣摆沾了泥色。他走来，救世主-般， 出现在难过的死寂里。“姜念？”

他说。她双目一亮，许久未听见有人如此叫唤。少年伸出一只手来，俯身将少女的碎发挽在耳后，眸光冷清。两片刀似的眉显得他面目冷清了几分。她问他是谁。他蹲下，与她在同一个高度对视，从怀里掏出手绢，拭净她湿了的脸。只二字：“初诚。”

“我不知道初诚”他开口：“ 初诚你自是不知道……可是高容音，是我的小姨，你该记得她。”

高容音。她的母亲。“表哥……”姜念不置可否。“嗯。”

他轻声应答。忽然便被一抹缟色蒙蔽了 ，看不清眼前的悲凉。“不要去看了，我们回家。姜念止不住泪:“回家？ ”何来的家？“姜念，”他说，“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了。”

姜念抬头，看着这个将要带自己远离苟且偷生的温润少年初诚，低声唤他:“ 哥哥……”少爷低首看她，他是听见了。于是愿生死相随。当年她怎么可以那么信任自己，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也不愿去纠结了。跪在堂前，心里默语着护她一世的誓言。这雨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停了。“后事你们处理一下。”

“是。”

跟来的两位侍从知趣应声。他思虑片刻，开口:“安顿好了再回府，这是家中的贵人，不能懈怠。”

“ 少爷请放心。”

“回府。”

他掀起轿帘，发觉指尖落下一朵鹅黄的小花，拾起看，瞧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姜念。这丫头俏巴巴，还惹人怜。“是，少爷。”

“要快。”

烟雨人平川，秋意浓浓，人心渐凉。远处，还有故人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