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谭哥是个农民,在就近的工地做活,每次来剪头发都穿得格外朴素,有些时候衣服和头发难免还粘了不少灰尘,来了后若是店里有客就非常拘束,安静的坐在一旁玩着手机,生怕自己粗犷的形象碍了别人眼,若是店里没人又非常的客气,主动和我聊天,主动给我发烟,偶尔下班路过碰见我也会主动给我打招呼。殊不知我们其实没有那么多观众,不妨大胆一点生活。这是有幸小谭哥来照顾了我几回生意后,我想对小谭哥说的话。后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才是农村人最为真实的一面,最为朴素的一面。不像城里人经了世俗,为了生活,不得已选择带上了面具,以示人。听小谭哥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在农村老家,老婆带着,自己出来赚钱,糊生计。没有技术,没有文化,长年在农村什么也不懂,只得到工地做些劳力,赚些汗钱。这些都是我在小谭哥身上看到的标签,或者说他告诉我的标签。对于小谭哥最深的一次印象是他找我剪最后一次头发的时候,因为看到的寿命从最开始正常,忽然就减少了1095天,算下来刚好3年。这天下午小谭哥穿着他布了许多灰尘的“老朋友”,笑着,迈着大步朝店里走了进来。嘴上说着:“小老板,剪个头。”
浓厚的乡村口音,格外亲切,在充满了甜言蜜语,无事奉承的当今社会中,就像是一股清流。有幸认识小谭哥后,就多了一个“小老板”的称谓,小谭哥说我比他年轻,又是老板,所以,叫我小老板。“小谭哥,今天收工有些早啊?”
今天的时间和平日我看到小谭哥的时间对不上,今天至少早了两个小时。“今天没上班,大工头找我商量了点事情。”
或许是没想到我能记清自己平日下班的时间,小谭哥有些意外憨笑着,解释道。“怪不得,小谭哥先洗,洗完再剪。”
这还是我认识小谭哥以来第一次听他说休息,对于他这么勤劳的人来说,或许只有他的上级责令他休息才会休息。“好勒。”
说着就跟我到了洗头区。“哗啦啦。”
垫好毛巾,试好水温,我打开水龙头就往小谭哥头上淋了下去。“头发有点脏,莫要嫌弃哦。”
在我打湿头发的同时,小谭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对于这几乎是每次洗头小谭哥都要说的话,我笑着回道:“劳动最光荣,没有脏不脏这一说法。”
不过也的确有点脏,冲下去的水都变了颜色,当然我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嫌弃,工地上做活的不都这样吗?洗完头发就开始剪,小谭哥是要剪很短的那种,最开始我以为是喜欢,后来我才知道小谭哥是为了节约,所以每次都要求我剪得越短越好,这样就能减少剪头发的次数。对于这种熟悉的客人我一般不会多问,知道了习惯直接拿上推子就开始操作。“这次能不能给我推光头?”
就在推子即将靠近小谭哥头的时候,小谭哥忽然说到。虽有些意外,但对于小谭哥这种节俭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想着无非就是更为节约,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延长剪头发的时间,其他倒是没有多想。我回答:“可以。”
“喔、喔、喔。”
我打开推子就朝小谭哥脑袋“招呼”了上去。推光头的感觉特别爽,那种一撸到底,没有任何阻碍,就好像憋了很久的屎或者尿,一泄而下。脑子恍惚,那个我能看到寿命出现在了小谭哥头上。看到这个数字我有些诧异,我清楚的记得之前明明是16090天,现在竟然只有14955天,中间相隔了不超过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却少了1095天,细细算来整整3年。小谭哥今年34岁,本来可以活到78岁,现在寿命莫名其妙少了整整3年,只能活到75岁。3年何其重要,一个人一生当中能有多少个3年,3年又能经历多少美好的事物,3年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小谭哥现在好好的坐在我面前,精气神各方面都很好,应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暗中让小谭哥折了寿。“小老板,你知道宝马5这个车好不好啊?能值多少钱啊?”
小谭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把问来有些懵,我不认为小谭哥这种人对于这种豪车会有所交集,我也非常质疑小谭哥的经济能力,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敢说从未向今天这么认真的看过小谭哥,炙热的目光就好像要把小谭哥看透。我觉得小谭哥不像那种从温室出来体验生活的人,毕竟不可能装得这么像。转念一想,我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有些羞愧,万一小谭哥发达了呢?万一买彩票中了大奖呢?万一天上掉馅饼砸到他呢?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管怎么样小谭哥买不买得起,和我没什么关系,既然主动问起了我,出于礼貌我还是得回答。车这东西有些复杂,配置不同,价格不同,就拿现在小谭哥问的宝马5系来说,总共都有三款,每一款的配置不同,价格也有悬殊,短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小谭哥说,从何说起,并且我觉得跟小谭哥说这些,可能更容易把他搞晕,要不然现在小谭哥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索性我干脆把话说得简单了一些。“4,50万吧!”
我说着。小谭哥听后表情极为震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说到:“这、这、这么多钱啊?”
应是因为吃惊,连说话都有些结巴。震惊之后,是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的面容下还藏着些许暗喜。“嗯。”
我点着头,然后有些好奇为什么小谭哥会突然问这个,问道:“一般这种车都是有钱人才开得起,买得起的,你问这个干嘛?”
从小谭哥现在表现出来的神情来看,我还是非常质疑小谭哥的经济能力的。“我们工地因为不规范施工,让昨天市里下来当官的给抓了个现形。然后今天工头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让我替他去顶罪,就把他的车给我,说是要进去吃三年牢饭,所以我刚刚问你车值钱不,没想到这么值钱。”
小谭哥淡定的说着,就好像这件事极为普通,甚至说到最后,那深藏于面容下的暗喜,渐渐的浮现了出来,显现在了小谭哥的脸上,变成了一种已经无法掩饰的喜悦,应是觉得自己能得一辆这么值钱的豪车而占了大便宜。若是说我刚刚说的价格震惊到了小谭哥,那么现在小谭哥说的,则是把我深深的惊到了,若要与之比较,比起小谭哥只多不少,细细想来甚至愈发的震惊,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