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是在昏暗的卡座里，是她在打碎酒水，为了不被为难，为了不赔偿，她毫无骨气地给人下跪。后来，她求他放过她，然后三言两语，膝盖着地，轻而易举地就对他下跪。再到现在，她可以做到对任何一个人下跪，任何一个人！而且还是说跪就跪！从前的叶妤，从来不会有想法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会去讨好任何一个男人，而现在，是一个接着一个。反观从前，即便是她在追求他的那段时日里，她的付出，也从不是对他一味的讨好。她有自知，也会有底线。但现在的叶妤，可以说是底线全无，任人宰割。听着宋修衍的声声质问入耳，靠坐在床上的叶妤，从始至终一直一声不吭。就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也是因此，宋修衍更是火大。“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宋修衍不敢置信，可事实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眼前，他的眼底一片阴沉，死死地盯着叶妤。他看着她，就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她真正的情绪，平静的她的内心，难道真的是如表面一样这么平静吗！就算是一丝动容，他都不想错过遗失！他不信，也不能够接受。宋修衍的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沉重了起来，又是一声冷喝道：“他们灌酒，你就喝？你以为你很庆幸，你知不知道你再喝一点，你是什么下场吗！如果不是林沁和我说，我竟不知道你已经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如此轻贱你的性命！”

叶妤淡漠地抬眸，望向此时正怒火中烧的男人。就算是真的有想死的心，她也不敢轻易去做，她怕死……除非真的是给逼急了，譬如……就像今晚一样。“死了，一了百了。”

叶妤看得出此时宋修衍的暴怒，深深地刺伤了她的眼，心中也因此划过一层涟漪。这一次，宋修衍或许是真的在关心她吧？活了二十几年来，认识也有快二十年时间，她从来见过这人情绪会如此的。其实上一次也仿佛也好像见他这样，似乎，是在陈恪给她支票那时。宋修衍也是这么生气。叶妤看向他，眼底波澜不惊。最后缓缓地开口，却是说出了一句违心话：“死了，一了百了，挺好的。”

其实，她就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叶妤却不知，宋修衍一直在看她的反应，而她，也妄想能够看出宋修衍的反应。一直沉默的女人，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因为听到这一句话，宋修衍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已然是青筋毕现了，死死地紧握成拳，越收越紧！第三次了吧！他见她如此，不该再惊讶了啊，可是宋修衍就是很想很想怒斥她一顿。第一次，在公路上开车门。第二次，玩溺水！她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他却气愤不已，而她本人，为什么还能够这么平静！他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可叶妤却隐藏的很好。她平静吗？呵……不平静。她藏在被褥里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越捏越紧！“一了百了？你的命是不值钱！叶妤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说你死，你就不准死！你不是一直想要逃开吗？我就问你，你若是没了命，你又要怎么逃！”

可偏偏是这句话，叶妤所有的理智和隐忍，再一次都崩溃！今夜，已经不止一次了！“我说了多少次，你说了多少次，我也就说了多少次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不需要你管！”

叶妤咬紧牙关抓狂道。“你在地上学狗爬，被人灌酒也甘愿？你当真为了钱，为了离开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曾经在我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要死死捍卫的那份尊严是不是也可以不要了——真的也不重要了？”

呵呵，真的也不重要？是啊，不重要，不重要！来自赵亦勋等人的玩笑，但最难以接受的不是这个，而是面对的曾在这些以往能够平起平坐，一起玩乐的人面前，现在成了她要对他们下跪，从玻璃碎渣上跪着像只流浪狗一样爬着过去，低声下气地求饶，扇耳光，甚至被灌酒……她都做过了，什么是尊严，能吃的吗？已经不重要了。“对对对！不重要！我心甘情愿！宋修衍，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最不配说这种话的就是你了！你在我面前提尊严，你忘了吗？是你让我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你不要再问了，我告诉你！不亏不亏……被灌酒，学狗爬，我就算不是为了钱！我也愿意！我感谢他们，我还要好好地感谢他们灌我酒呢，喝口酒，冒一次险，我很乐意！非常地乐意！十分地乐意！这样能换来一个真相的事情！不亏！不亏，我不亏！！”

叶妤扬着脸，眼神恶狠狠地对视着宋修衍，竭尽心力地叫出声来：“不亏……不亏的，我就是喝再多的酒，我也不亏！我今时今日就是死，我也要说出来，我也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