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文脸色一白,“您怎么能……”导员:“在你心理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我有权利通知你的父母,告知他们你的实际情况。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他们是你的爸妈,总不会害你的。”
李文文很想争辩,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只在乎她拿了多少奖杯,考上了985还是211,是不是班级第一,找的工作体不体面。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他们手里的一个工具而已。她想求导员让父母回去,她很害怕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将她击垮。但李文文只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办公室。她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待到十二点后,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寝室睡午觉。下午,照常去上课。四点四十分的时候,班主任告诉李文文,她的父母在办公室等她。她耐心地等老师讲完,做好笔记,第一次主动走向舍友,笑着跟她们说:“能帮我把书带回寝室吗,我有点儿事,要去办公室一趟。”
舍友意外地点点头,“好,我放你桌子上。”
“谢谢。”
李文文道谢后便转身去了和她们不一样的方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她一个踉跄。李父沉声呵斥:“李文文,你看你干的好事!你还想自杀?你多大人了,你羞不羞啊,不嫌丢脸啊?我们不来,你是不是还要学别人玩抑郁那一套?我们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样报答我们?李文文,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四处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女儿啊!”
李父用食指指着李文文,捂着心口,气得浑身发抖,没忍住,又甩了李文文一个巴掌。“哎哎哎,李先生,别激动。”
导员拦着李父,“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李母攥着纸巾哭了起来,“老师,你说说,我女儿明明那么听话,怎么上几年大学,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辅导员神情无奈:“李文文现在也很听话……”“她听话会背着我们…”李父瞪了李母一眼,李母及时止住话头,擦着眼泪,“老师,您是不知道啊,文文她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什么时候忤逆过父母,她一定是被她那几个不务正业的舍友带坏了!”
“话不能这样说……”辅导员笑了笑,“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李父冷哼:“那她就是自己学坏了!”
李文文低着头,不发一言,辅导员出来打圆场:“文文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跟父母说一说,解释清楚,你爸妈也是担心你。”
李文文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目光划过面前的每一张面孔。她在父母的眼里看见了轻蔑,鄙夷。李文文觉得有些可笑。她就好像,原本放在橱窗展览的商品,摔在地上碎了一角,价值贬低,不值钱了,老板撇撇嘴,扔进仓库落灰。老板的做法无可厚非,但她是人。她头一次发现父母眼中充满了算计,她值多少钱,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他们投资能否获得相应的回报。真的挺没意思。“文文,别愣着,说话呀。”
辅导员见她肯抬头看他们了,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李父和李母的逼视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性。扑通,李文文跪下,给她爸妈磕了三个头,两人表情终于好看了些,李文文却突然开口,让两人又捏紧拳头开始愤怒。“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要说错,大概从一开始就错了。”
李文文直起身,看着太阳,笑了一下,很快地翻上走廊的阳台,张开双手。辅导员瞳孔骤然一缩:“不要!”
他赶忙上前去抱李文文的双脚,却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抓住。辅导员呆呆地低头,看着地面一滩刺目的血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李父扒着阳台往下看,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不知是气得还是惊的。“文文!”
李母哭嚎了一声,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救护车很快来到学校,讽刺的是,他们只拉走了李母,李文文的尸体要等殡仪馆的人来处理。她的舍友把书放在李文文的桌子上时,掉出来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没有人是一座孤岛。除了我。李文文死了,在一个盛夏的艳阳天,毅然决然地从十楼跳了下去。李文文的话很少,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杀。李文文的父母带着她的骨灰回去了,消息封锁得很快,每天都有心理咨询师找上宿舍里的几个女生,给她们进行心理疏导。最后他们发现,抑郁的是辅导员,学校让他回去休养了。这件事很快落幕,宿舍里少了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并没有什么变化,日子照常过着,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不过人工湖被围了起来,湖中央的水只够堪堪盖住脚背。小桃在学校里游荡的时候,经常会看见李文文爬上阳台,跳下去,再爬上阳台,再跳下去。她心里没什么波动,世上自杀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可怜?她自己都是一只鬼了,她怎么管呀?她叹了口气,对高敏说,“原来想要真的救一个人,很难。”
高敏看了眼苏杉,垂着眼,没说话。苏杉纳闷:“你看我干啥?又要出外勤?”
“对。”
高敏拿出一叠资料,“楚楚名下的银行卡我联系银行经理销户了,你把这个交过去就行。”
“不用她本人去么?话说她最近去哪儿了……”高敏摇头:“你不用管,把资料交过去就行。”
苏杉有些狐疑,“你该不会想趁她不在转走她账户里的钱吧。”
高敏冷笑,苏杉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又比了个OK,拿起资料就走。过了片刻,高敏给车管所一个领导打了电话,表示要注销驾照申请重考。“哎?你这离过期还早呢,再说了,就算驾照过期了,你过来换证就行了嘛,哪用得着重考这么麻烦。”
高敏,“她很久没开过车了,手生,基础知识忘得差不多了,重新再考一回,加深记忆,保险一些。”
“哎呀,重考多麻烦呀,你们找个教练教她不就得了……”高敏用肩膀夹着手机,打开一个茶叶礼盒,往底部塞了一沓钱,盖好,拿出车钥匙。她笑道:“不说这个,我这儿前两天刚得了一盒君山银针,知道您爱喝。我现在顺路要来您这边办事,正巧给您送来。先前老是麻烦您,太过意不去了,这是一点儿心意,您一定可得收下啊。”
“哎,这怎么好意思…成,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