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达、嘎达……鲁千机身后的蜘蛛腿将他撑起,就如同悬空一般。 他回头望向苏升,举起右手,拳头松了又握。 而与之对应的,附着在他右臂上的巨大拳头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就是我祖辈传承下来的东西,几百年过去了,它依旧如此迷人!”
鲁千机咧嘴一笑,眼神狂热。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机关拆下来一部分,再结合自己心血,才锻造出这样的杰作!”
他回过头去,目光直视空荡荡的墓室。 在深处,有一黄金锻造的龙椅,龙椅旁有轻纱帷幔,帷幔下,放有八十一座青铜制称的长明灯。 长明灯里的火焰已然熄灭,所幸四周墙壁还挂有夜明珠,才使墓室明亮如昼。 苏升放眼望去,却并没有看到鲁千机所说的那些机关。 鲁千机悬浮在空中,背后的蜘蛛腿向前一蹬,他就飞了过去。 他刚进入墓室一步,四周篆刻着古文、描绘有壁画的墙壁骤然大变样。 四面八方都伸出各种各样的机关,奇形怪状,让人看不出作用来。 譬如上方穹顶处,有一巨大铁制手臂降落。 手臂奇长,有九弯,每一道弯折都是一个关节。 它从上方坠落,待到下面时,已直离地板五尺高,拳头紧握,绽放寒光。 四周悬挂马车、华盖、阵盘等等不知何用之物。 除此之外,还有刀枪斧钺、钩叉枪戟等常见之物。 鲁千机浑然不惧,一往无前,面对诸多机关,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再来!”
鲁千机大喝一声,背后的巨大蜘蛛腿向四周弹射而去。 巨大的铁制手臂忽的张开,九个弯折关节处皆向四处分散,化作百千小手,向鲁千机抓去。 而它的巨大五指,则不断喷射细小铁珠,威力巨大。 鲁千机武功境界不高,但他周身所附着的机关极强,竟从容躲过铁珠与百千小手的袭击。一只蜘蛛腿恰好弹射在巨大手臂的某一处。 那一处,铁皮凹陷,铁制手臂本是由精密机关连接而成,被这一点,竟是如一盘散沙般,坠落在地。 鲁千机大笑一声,身后的蜘蛛腿向着马车、华盖、阵盘点去。 这些机关还未爆发威力,就都被他已精妙手段拆卸。 而那些常规武器机关,则是被他已两手上的巨大拳头击得粉碎。 “我运气好,被大风卷进,是去了生门,凭借手中地图轻而易举来到后墓。”
鲁千机一边应对墓室机关,一边跟苏升说起陵墓经历来。 苏升砸吧嘴巴,心里有些不忿。 他手里也有地图,奈何一来就进了死门,完全无用,待来到后墓,又是山河万象和宏伟宫廷,地图也没了作用。 “刚进来时以自身带着的机关术闯墓,被打得措手不及。 而后我退了回来,苦思冥想,终于被我发现了老祖宗机关术的缺陷所在。”
鲁千机对身后的苏升缓缓说道,仿佛并不将这位宿命之敌当作敌人,而是可以倾诉的好友。 他的声音很激动,藏不住的开心。 是的,他太开心了,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得以实现。 “这么多年来,自打我出生起,就不曾停过对祖辈技艺的崇拜敬仰。 如今能与我所领悟的技艺互相印证,实乃人生幸事!”
鲁千机大声说着,展开双臂:“再来!”
四面墙壁,又涌出了许多机关来,与之前相比,又无一处不同。 鲁千机放声大笑,继续杀了上去。 “但我恨啊!这几百年前的技艺,如今竟还有如此威力,这不该!”
鲁千机一拳击碎一个机关,干脆利落。 “我鲁家人材辈出,但传承断绝,无数祖辈的奇思妙想,只能是空中楼阁,犹如无根浮萍。 若非如此,我鲁家早就将机关之术推演至顶峰,有此神仙伟力,大巽又怎么会灭?!”
鲁千机的眼神变得阴沉,里面蕴含着杀气。 “但你们苏家太蠢,断送了此等力量,也让我鲁家做了几百年的过街老鼠!”
他双臂格挡,手臂上附着的巨大手臂也随之做起同样动作,替他挡住了攻击。 “幸天不亡我鲁家,今日鲁家之传承,鲁家之威名,由我来衔接,由我来重振!”
鲁千机怒吼连连,大展神威,将所有机关击碎。 “嘿、嘿……你们苏家过河拆桥。我鲁家祖宗自然不能为你们老祖尽心尽力。”
鲁千机喘着粗气,旋即振奋精神,驱使着背后的蜘蛛腿向墓室前去。 但他走没两步,又是重重机关浮现。 鲁千机登时睁大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神情。 苏升站在他背后侧边,将他眼神变化看在眼里,却不点明。 他手里托举着白焰灯盏,目光悠悠,看着龙椅旁的那八十一座青铜灯盏。 这些青铜灯盏,与他手中的白焰灯盏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烛光而已。 他忽然开口问道:“未央宫的长年殿,其幻境迷离,就算天玄强者进去了,只怕也要被困住,是你们家老祖宗的杰作吧?”
鲁千机扬了扬眉,很是骄傲:“那是自然,当年锻造长年殿,可耗尽了老祖宗心血,独一无二。”
“可这地底也有长年殿啊。”
苏升笑着说道。 鲁千机面色一沉,不再搭话。 “这样的玄妙之地,若鲁大匠真对高祖皇帝有警惕之心,又怎么会为他重新锻造一座?要知道,这里是地下,几百年没人进来的。 他就算偷工减料,或者完全做个样子,又有谁知道?高祖皇帝要死了啊!”
苏升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低声说道。 鲁千机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甚至怒吼起来:“闭嘴!你是在为你祖辈开脱吗?!”
他宛如天神下凡,将所有机关全部击得粉碎。 空荡的墓室内,到处都是机关残骸,鲁千机身上的机关已支离破碎。 他喘着粗气,双臂无力下垂,犹如负伤残喘的猛兽。 苏升的话语刺痛了他,但能正面对抗老祖的机关术而大获全胜,亦让他感到异常兴奋。 “巽高祖这个暴君,杀了我的老祖,但老祖的技艺他肯定要保存的,那是征战之利器。 他是独夫,哪怕到了九泉之下,都要称王称霸。”
鲁千机红着眼睛,走到龙椅般翻找起来。 长明灯被打翻,帷幔被撕碎,侧旁的书架被推倒,泛黄的古籍竹简散落一地。 他蹲在地上,一卷一卷打开,但都看不到有关祖宗的技艺书籍。 “没有、没有、这个独夫,竟然昏戾到这样的宝物都不珍藏!”
鲁千机状若疯狂,回过头来,恶狠狠怒视苏升。 “一丘之貉,我这就在这里杀了你,断了大巽的根!”
苏升面不改色,举着白色灯盏来到他身旁。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对不对?”
苏升轻声问道。 鲁千机目光怔住,似乎有些落寞。 苏升低头环视脚下四处零乱的长明灯,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聚魂的灯,集龙脉地气数百年,试图复活高祖皇帝啊! 我曾看过相关古籍,言这是鲁大匠才有的神奇手段,传闻不知真假,今日一看,我才明了世间真有这等奇异之术。”
苏升看向鲁千机,幽幽问道:“若高祖皇帝真对鲁大匠有杀心,他又怎会如此尽心尽力。”
鲁千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苏升转头望向墓室之外,眼神幽邃。 “后墓之外有死门、大死门,山川河流,前朝宫廷,都有铜人大军当作杀阵。 其目的不光是为了杀私闯者,更重要的是要集齐血气!光是龙脉地气还不够,还需有血气才能施展这样手段。”
苏升又转头望向龙椅,神情有些怪异。 “按理而言,高祖皇帝应该就坐在这里,但他为何不见了?”
鲁千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痴愣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升咋舌,摇头不语。 得,又疯了一个。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但在长年殿的幻境破灭时,我察觉到了什么。”
苏升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焰灯盏,白光沉稳而明亮。 “这盏挂在长年殿的长明灯忽然就亮了起来,我看这道光芒,感到异常熟悉。”
苏升眉眼带笑,眼神温柔。 “就好像是从我心里跳出来的火,代表着思念的某个人。”
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时我才知晓,原来宫殿内的长明灯别有用处,就是做聚魂之用。”
“放屁,绝对不可能!”
鲁千机抬起头来,瞪目怒吼。 “高祖就是暴君、独夫,我家祖上怎么可能到死都还效忠于他!”
鲁千机站起身来,焦灼踱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自小的认知就是将高祖皇帝认作仇人,将大巽传人当作宿命之敌。 结果现在告诉他,老祖宗竟在高祖皇帝死后都还在尽心尽力。 那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猛然抬起头来,跑向龙椅,将扶手、椅座掀开。 “这里是大墓中枢,老祖肯定会留有什么,他肯定是想要忍辱负重,来暗中掌控陵墓!”
鲁千机忽然停了下来,双目瞪大。 “怎么会……” 他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精气神。 苏升好奇探头去看,发现在龙椅地下,赫然有一道机关锁。 只是这道机关锁的钥匙孔……苏升将腰间的倾城名剑拔起,一把插进。 纹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