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寺的傩礼很盛大,素灵拿着糖葫芦看得很开心。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方止都觉得如此。 信不信大傩驱鬼一事不谈,毕竟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礼制了,看起来也颇有嚼头。 比如那中间一人所戴面具,为何方大神,怎生得如此吓人,来历如何? 这些都是有古籍记载,可以反复琢磨的。 唯有苏升觉得无趣,不是他故作高尚,而是这些年走南闯北看得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看觉得很有趣,看多了就觉得腻了。 就他看来,江城的傩礼不算大,犹且比不上雍州那边。 那边可多大傩,甚至还有此类门派林立。 那些大傩武功高强,还乐得表演傩礼,跳起来,如神似魔,可比这儿好玩多了。 但要说起傩礼规模最大的,那还得是冀州长安城那边,那才叫热闹。 可惜苏升这些年没怎么去过长安,更没在那里过过年,倒是有些可惜了。 白龙寺的傩礼跳了很久,直到亥时方才结束。 大晋过年向来有守夜的习俗,亥时方早,街上还有许多活动。 素灵牵着苏升的手,玩得很开心。 直到第二日的卯时,街上众人才慢慢散去,只留满城的烟雾弥漫,夹着风雪,有些呛鼻。 素灵蹦蹦跳跳跑回府衙,还不尽兴,在院子里转起圈圈。 但苏升则不然,他昨夜经历了太多事,饶是以八品的实力,都有些受不了想赶紧回到房间睡觉。 院子里铺满了红色鞭炮纸,踩上去软软的,随便一踢脚,就能踢起红尘滚滚。 素灵一个人在那里玩,见苏升跑进来了,还想拉他过来。 “别了别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苏升摆脱素灵的拉扯,赶紧走回房间,将房门关上。 素灵一脸不开心,嘟起嘴巴一人玩了起来。 “不愧是小魔女,精力吓人啊。”
苏升摇摇头,将外衣脱下,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武夫到了八品,其实就可只盘腿打坐代替睡觉。 但苏升向来不提倡这么辛劳,觉得睡觉乃人生大事,正是洗去一身疲惫之时,哪能用其余方式来代替。 而且八品到九品,缺的不是水磨工夫,更重要的打磨意气。 打磨意气啊……苏升在黑暗中徒自感叹,不再想这些,而是将念头转到别处。 听说世间有一门功法,叫做一梦千秋,此法以睡修炼,讲究沉睡乃小死,与混沌和清明之际磨练真气。 苏升觉得此功法最适合他,又可以睡觉,又可以磨练真气。 只是这门功法好似从不在江湖流传,也不知都掌握在谁手…… 苏升想着想着,思绪不再涌动,气息慢慢变得平缓起来。 他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向来都是安静的。 直到午时初,江城才又热闹起来。 苏升亦从睡梦中醒来。 武夫不需睡太久,便可驱散疲惫,还来一身清快。 苏升从床上起身,伸了伸懒腰,再搬运周天,活动一身筋骨。 劈里啪啦……苏升缓缓扭动身躯,发出爆豆般的声音,将筋骨都舒展开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周天真气流畅如常。 苏升披上外衣,将房门推开。 一缕阳光透过院内老树,照射到他的脸上,略有些耀目。 今天的江城天气晴朗,不再下雪。 院子内的积雪已经融化,与地上的鞭炮红纸混在一起,变得揉巴起来,颜色还变成暗红色,有些难看。 但大年初一向来是不打扫的,人们怕扫去一年财运,所以就算再不顺眼,也不能扫去。 “素灵这小丫头终于知道累了,跑去睡觉了?”
苏升见院内无人,跑到素灵门外敲门。 “快开门,太阳晒屁股了!”
房门未动,里面也没有半点声响。 苏升继续敲门,大声喊道:“今天晚上还有庙会,不早点吃饭可赶不上。”
过年总是热闹的,尤以除夕与初一为重,初二过后渐渐就没那么好玩了。 房间内还是没用动静,苏升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房门是外锁的, “嗯?”
苏升将锁头拿起,轻轻渡过一缕真气,将锁头解开。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滞缓,想来是常做此事。 行走江湖嘛,会开锁也是很正常的! 苏升将房门推开,双眼顿时一眯。 房间内空荡荡的,就连床上的肚兜都不见了。 不止是肚兜,素灵将她的衣物全都收拾干净了。 “这是走了?”
苏升走了进去,看见桌子上,有一张被特地用杯子压住的纸。 “已走,勿念!”
简简单单四个字,干净明了,一点都不像小魔女的风格啊。 “依着你的性格,不该是写得满满当当,恨不得明天吃什么都写上去吗?”
苏升将纸张翻面,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旁边还写着: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苏升拿着纸张,扬起淡淡的笑容,感叹道: “你这个小魔女啊。”
素灵到底还是生气的,生气他昨夜丢下她。 自天青馆后,素灵就不止一次问苏升朝仙到底是谁,长得漂不漂亮。 苏升哪能不知道她心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但昨天李方止失踪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素灵随便打听,就能知道苏升是去救李方止了。 她向来聪慧,当即就想到苏升会这么着急,肯定是与那个朝仙有关。 骄傲的小魔女可是有脾气的! 苏升将纸叠好,放到怀中,刚一出门,迎面就看到李方止带着他的夫人还孩子走来。 “苏先生新年好啊!”
李方止笑容满面,浑不似昨夜寻死模样。 苏升知道李方止没那么快走出来,但欣慰他总算不再想死,抱拳道同喜同喜。 李方止又叫来自家夫人与孩子向苏升行礼,苏升也连忙回礼,还递给小少爷一个小红包。 “妾不是知书达理之人,但知道救命之恩比天大,妾在此再谢苏先生!”
夫人带着孩子跪了下去,吓得苏升就要跳开。 但看夫人神情郑重,只能受了这礼。 他看着李方止,见到他也是一脸无奈。 看来就算是一城府尹,都熬不过夫人,将昨夜事说了出来。 “夫人这又是何必?”
苏升将夫人和孩子托起,摇头道。 “娘说苏先生昨夜救了爹爹性命,我们也要懂得感恩!”
小少爷双拳紧握,激动地看着苏升。 “我以后也要成为跟苏先生一样厉害的人!”
跟我一样厉害吗……苏升又递给小少爷一个红包,这次大了点。 好听你就多说点。 小少爷接过红包,笑得很开心。 苏升又与李方止和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去大堂喝茶继续聊。 这本就是李方止的府衙,他见苏升独自一人在这儿,让人叫来府邸厨婆,与苏升吃了一顿。 李方止带家人走时已是下午,苏升也跟着走了出去,手里还提着一个烧鸭、一壶酒。 大过年的,余庆赌坊的人还在地牢里瑟瑟发抖。 他总得去慰问一下人家,顺便再问问,他们所说的上面传递消息的人,到底是谁。 朝仙已经走了,走之前说要找那神秘人报仇。 但她应该不是孤军奋战,苏升猜测,除了玉龙宗遗留的其余人外,她应该还与一方势力联手了。 而那方势力,极有可能就是余庆赌坊的上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