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府衙设置在余水县内,苏升与李天规所到渡口亦在余水县。 李天规乃是扬州地界有名的捕头,经常有其它郡城会跟江城借调他前来办案。 只不过安城地界的官员大多是南淮候的门生,李天规作为杨布政使的属官,倒是不经常来。 但即是如此,他对府衙所在地方亦是熟悉的。 李天规凭借着记忆,绕过好几条街巷,带着苏升与几位年轻捕快来到府衙门前。 安城不愧是大城,府衙端的是威严大气,朱门矗立,三十六颗铜钉如星辰点缀,狮头铺首乃是黑油锡环,品级不低。 门前有两只巨大石狮子,还有几位腰挎长刀,手持长枪的士卒在门前守卫。 李天规走上前去,还未递出腰牌,那些士卒就认出了他,立马抱拳道:“见过李大捕头。”
在大晋,捕头亦是有品秩的,寻常捕头乃是不入流的散官,像李天规这样名震一州的大捕头,乃是次八品,官品比寻常小县的县令都要高。 当然了,官品高,不代表权利就大。 但也不是一般士卒能够小觑的。 李天规依例将腰牌和文书奉上。 “奉杨大人命令,前来安城府衙办事,还望兄弟通报一声。”
“不敢不敢。”
一位士卒接过文书,小跑进去。 不多时,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男子就大笑着走了出来。 “哈哈哈,李老弟,当年一别,已有好久不见了。”
男子头戴进士冠,留有两撇胡子,笑容和煦,好像一个富贵员外。 穿着青色官袍,品秩又不高,苏升猜测他应该是余水县的县令。 果不其然,就听得李天规恭敬道:“见过卢县令。”
卢县令拍了拍李天规的肩膀,笑道:“快进去吧,老哥哥可就等着你过来帮我了。”
说着,他又苦起脸来。 “杨老大人一来我这,查看卷宗后就是一顿痛骂,害得老哥哥以为自己的位子都要丢了。”
苏升听之感到有些奇怪,这安城不是南淮候的地界吗? 他转念一想就又释然了,杨布政使毕竟主管一州文官事宜,卢县令最多只有七品,会怕他也是正常的。 那这个县令为何又会对李天规如此热情? 李天规能帮他是真,但两城官员来往不多,他这般作态,就不怕得罪了南淮候? 李天规跟卢县令简单介绍苏升,苏升微笑行礼。 卢县令也不看人下菜碟,连忙叫人进去府衙空出一个房间给苏升歇息。 苏升谢过,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府衙。 府衙里面开阔,入门便是一个正堂,正堂后有抄手游廊,直通里面房屋。 走在游廊上时,苏升向李天规传声询问此间事宜。 为何卢县令会对他如此热情,有点奇怪啊。 李天规聚音成线问道:“难道我没跟你说吗?”
“难道你有跟我说吗?”
李天规想了想,继续聚音成线跟苏升解释起来。 原来当年天下大战时,杨布政使便与南淮候相识,两人当年还一起统率扬州水师。 也算是多年老友了。 而后雍州甘城初定,朝廷便将杨布政使调去当了甘城府尹,但两人情谊依旧。 当天下一统后,朝廷下旨,念及杨布政使年岁已大,不宜客居他乡,便又将其调回扬州当了布政使。 当年的两位好友,一位已是一州侯爷,另一位又统管一州文官事宜。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在给两位好友下眼药。 南淮候的战功太大,一州水师都听其调遣。 趁着天下初平,若扬州之人有二心,大可此时谋反。 甚至可以说,是当今陛下在期待他们谋反。 釜底抽薪、烈火烹油,而后便是一举镇压,不留祸患。 当今天子文治武功,卓绝古今,何来畏惧一说? 杨布政使与南淮候当即明白此时正值危急之际,双方都默契的少有往来。 于是,杨布政使便回到江城故居,南淮候虽常年待在淮城,亦极少与老友见面。 但老友不见,情谊仍在,所以哪怕扬州明面上分有两派,官员私下还都算和气。 苏升听后直摇头,觉得官场当真是可怕。 还是逍遥江湖自在。 苏升没有跟着李天规去见安城的府尹与杨布政使,而是跟着一位衙役来到自己的房间。 府衙招待客人的房间大同小异,苏升在里面坐着,也还算舒服。 天上日轮划动,很快便到了午时。 有人提着饭菜篮子前来。 苏升看着那人面色怏怏,想来是因为大过年的,还要被叫回来干活而不喜吧。 这安城的大小官员也算倒霉,偏偏遇到杨布政使前来巡查。 苏升接过饭菜,给他丢了一钱银子。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祝贺苏升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一钱不算多,但也是这人大半个月的俸钱了。 苏升吃完饭菜,心里开始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大莫是未时三刻,李天规带着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敲开了他的房门。 见那官员,一脸苍老模样,但身材高大挺拔,眼神锋利如刀,两鬓的苍白头发如寒霜一般,他站在那里,如渊渟岳峙。 应是李天规常挂在嘴上的杨布政使了。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说的那位苏升。 苏升,这位就是布政使大人。”
李天规简单向两人介绍对方。 苏升抱拳行礼,杨布政使用手托起。 他看了看苏升,大笑笑了起来,声音如洪钟一般。 “不错,这才是江湖男儿该有的模样!”
苏升不解,看向李天规。 李天规低声道:“我与大人说了你在江城的事情。”
“方止是个好官,只是这些年一直走不出来。”
杨布政使这般感叹道,目光悠悠。 “甘城的事吾亦有责,但那背后谋划之人才是大错!”
杨布政使重重拍了拍苏升的肩膀,语气诚恳道:“放手去查,我会让天规还有官府全力帮你!”
当年甘城登龙山涉及了太多人,哪是这么容易揭过去的? 苏升点头,又抱拳道:“多谢大人!”
杨布政使又寒暄了几句,交代李天规带苏升今夜一起吃饭,便自走开。 到了下午,李天规已开始处理安城积案,同时叫来几位府衙老人帮助苏升一起查庆余赌坊的事情。 那些人都说有听说了庆余赌坊的名头,但实际在哪,却又都不清楚。 苏升想了想,找来一个知道青藤阁的人,带着他一同前去。 青藤阁地处偏僻,表面上是一座庄院,入内弯弯转转,方能到达真正的青藤阁。 青藤阁里面宽阔异常,来者都穿着黑衣,头戴兜帽,脸带面具。 这是青藤阁的规矩,苏升也不能例外。 他闯荡江湖多年,在其余地界亦有去过青藤阁,熟门熟路挂起了消息悬红。 青藤阁内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人揭下悬红,只怕今日是没结果了。 青藤阁内可常挂悬红,若有人将其揭下,便可将消息存放在青藤阁内,等苏升下次前来,交了赏钱,取了消息即可。 苏升刚要起身,就看到一人走上前来,盯着那悬红看。 他低沉笑了笑,声音嘶哑难听。 “嘿嘿,这钱合该我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