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深吸一口气,将大纸工整叠好,放回桌上。 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炭炉上的火光迸溅,发出哔剥声响。 片刻后,苏老幽幽问道:“我怎知这是真是假?”
李校尉嗤笑一声,回应道:“图纸自然不是真品,我也拿不到。 嘿,可能你们还不知道,真品原先可是藏在一颗金丹中的。 当初徐郡守不知为何要将真品变回原先模样,这一来二去,我便有了余地。”
苏老默不作声,实则心里却是暗自点头。 当时他们就查到了,镖车中最重要的就是那颗金丹,其余都是世俗杂物。 李校尉看苏老还在想着什么,便自信说道:“若是不信,大可叫人来查。 我想,现如今,锦衣卫应该还有能看出图纸真假之人吧。”
苏老淡然一笑,知道这位李校尉是在暗嘲自己有眼无珠。 他自不在意,悠悠道:“交易有来有往,李校尉的诚意到了,不知想我们付出什么样的诚意?”
李校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所说之事,与那日阻拦的你们的男子有关。”
“你是说……苏升?”
苏老诧异道:“可他不是在江城时,就与刑二十一起……” 话说一半,他顿悟过来,恍然大悟道:“徐郡守当真是令人倾佩啊。”
看李校尉这般模样,苏升定然是没有死的。 如果不是徐郡守暗中操作,苏升怎能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李校尉点头道:“没错,他并没有死,现今人在安城。”
“安城啊,那如今可不太平啊。”
苏老手下耳目灵敏,早早就知道了安城近日发生的事。 如果是那个苏升在,好像又正常。 苏老冷然一笑,问道:“怎么,你也要他的命?那你这交易可不值当啊。”
李校尉摇摇头,说道:“不,我要保他的命。”
“保他的命?”
苏老眉头微皱,旋即又豁然说道:“想从我们手里保他的命,这张纸绰绰有余,虽说比要他的命值当,但也不太值当。”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虽说跟苏升有恩怨,但既然有人拿出大代价来保他的命,那就好商量。 “我自然知道绰绰有余,事实上,要想从徐郡守手中偷出这张纸,可不容易。”
李校尉幽然说道:“所以这张纸,不单止是从你们手里保他的命。”
苏老眼睛一亮,笑道:“李校尉的意思是,他现在又惹上什么事了?”
李校尉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是很危险的事。”
……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 清明时节的安城天候正佳,傍晚时分路上也多行人。 苏升从府衙走出,来到水云楼。 水云楼的掌柜早早关了店门,遥遥眺望。 待苏升的身影出现在前面时,掌柜的立马笑呵呵跑上前去。 “陆风老弟,可终于把你盼来啦!”
掌柜的拉着苏升手臂,笑得跟狗腿子一样。 苏升笑容明朗,问道:“老兄今日穿得这般正式做甚?”
掌柜的连忙说道:“那不是要去迎接庆余赌坊了吗?不得穿好一点?”
他放开苏升手臂,拉直了衣衫,挺直了脖子。 “不然让人看低了,以为我们庆余赌坊都是穷酸鬼。”
苏升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衣服,都是普通材质。 掌柜看到苏升这样子,又赶忙说道:“陆风老弟不一样,你们这些厉害人物,就算穿得跟乞丐一样,也没人看不起。”
苏升自然不在意这些,反倒对掌柜的另一句话感兴趣。 “老哥说怕被别人看不起?这话怎么说?难道庆余赌坊还有外人?”
掌柜的摇头晃脑,不无自得道:“那自然是有的,不仅有,还都是……” 他突然停住话头,贱兮兮说道:“待会老弟自然就知道了。”
苏升嘴角微挑,手中拳头不自觉握紧。 掌柜的却没有察觉到这一幕,拉着苏升的手臂走上马车。 马车内很大,铺有皮裘,窗户用绸缎遮掩,两旁还放有案桌,上面放有应季瓜果。 苏升很自然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青枣,啃了一口。 青枣品相不错,入口香甜,汁水饱满,应是贵价钱的。 马车摇晃行走在街上,苏升与掌柜的闲聊起来。 大约是走了半个时辰,马车还未停下,苏升觉得好奇,便将绸缎窗帘掀开。 此时已然入夜,两旁寂静无人,马车竟是来到偏僻村道。 “这是……” 苏升刚要问询,鼻子微动,闻到了海水味。 “怎么到海边了?”
苏升诧异问道。 掌柜的笑着说道:“陆风老弟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靠上前来,笑容神秘地跟苏升说道:“就是要去海边。”
苏升看了他一眼,知趣地没有多问。 但他的心里,却是开始思索起来。 去海边……庆余赌坊不会真是一艘船吧? 苏升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又觉得奇怪。 一艘船,就算再大,又怎么称得上是赌坊? 苏升按下心中疑惑,将窗帘放下,静静等待起来。 又是几刻钟时间过去,马车终于停下。 两人耳边忽然听得波涛阵阵,海浪翻滚。 苏升掀开布帘,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只见得前方火光耀眼,赫然是一个隐藏的大渡口。 渡口旁,不少马车聚在此地,好不热闹。 “这么多人?”
苏升从马车上跳下,惊讶说道。 掌柜的踏着马夫放下的马扎走了下来,拍了拍衣袖。 他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思跟苏升介绍起那些马车。 “看右边那辆珠光宝气,好像恨不得把一家财富全部露出的马车,是余水县近些年暴富起来的陈家。 看,那辆用八匹马拉着的,是平湖县的赵家,啧啧,还是这般不要命,竟敢用驾八。 还有那个那个……” 掌柜的一边指着马车,一边开口点评。 苏升听着暗自惊奇,这里简直聚集了安城所有的富商大贾! 说到最后,掌柜的不无惋惜说道:“当年卢谦没有欠我们钱的时候,那作派,更夸张!”
卢谦,就是那个被苏升催债,然后顺便收走脑袋的倒霉蛋。 苏升讪笑一声,赶忙转移话头。 “这里这么多大户都来庆余赌坊,那为何外面还一直听不到关于庆余赌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