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升展开左臂,手掌上有寒气萦绕。 “昨夜我们列阵对敌,真气流通颇深,我也是到刚刚才将这些寒气逼出来。”
他看着朝仙,眼神严肃认真。 “这些寒气本是附着在你的经脉骨髓中,若不是我们列阵互通真气,我亦无从得知。”
朝仙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若是往常,她能压抑住这些寒气的。 “这不是跟高若凤一样的天生阴寒,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苏升一把将掌心中的寒气捏碎,认真地看着朝仙。 “登龙山乃九州极寒之地,其中有一噬龙谷,下面寒气更甚。 当年我从登龙山逃下来,重伤之下,坠入噬龙谷中,寒气顺着伤口进入我的体内,到如今,它已扎根于我的四肢百骸,无处不在。”
朝仙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但苏升听后,心里却是不由得一阵猛颤。 重伤之下坠入噬龙谷,无处不在的寒气包围着她,欲要将她埋葬在冰原中。 而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啊,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又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苏升眼帘低垂,随后低沉着声音问道:“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是方玄师叔将我带出来的,当时我遥看登龙山,只看到满山的灰烬和血。”
朝仙忽的笑了笑,笑声带着苦涩。 “说来好笑,当时我还并不太认识方玄师叔,他常年外出,多不在山中,只那一次回来,就遇到了玉龙宗的灭门惨案。 而后又是他带着我们去的庆余赌坊,可能正是因为这一些事情,所以我对他一直留有警惕之心。 哪怕是他将我从噬龙谷中带出来,也是他带领剩余的玉龙宗弟子活着走出登龙山……” 朝仙没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许久,终究只是长叹一口气。 苏升知道,她还是在愧疚。 只是如今他的心里,对这件事情也不上心,因为还有一件事让他更焦急。 他端视着朝仙,沉重开口:“那你身上的寒毒该怎么办?可有办法祛除?”
“深入四肢百骸,附着丹田经脉,极难祛除,且还跟那些天生阴寒之体的人一样,随着武功的精益,寒气也会越发渗透。 不仅如此,每一次受伤后,我都要花费极大精力来压制寒气,不让它继续深入肺腑。”
朝仙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平淡,完全不将此当回事。 但苏升却是感到有些心痛,然后又问道:“我听说安城如今有火灵玉,天生就能祛除寒气,对你可有用?”
若是有用,莫说是南淮侯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将火灵玉抢过来。 朝仙眼眸微颤,旋即又被她遮掩下去。 “我知道那件异宝的名头,但其实我身上的寒毒,不需要它也能有办法祛除。”
苏升睁大眼睛,连忙说道:“那你刚刚又说……” “我说了,寒毒深入丹田经脉,若要完全祛除,便要将我全身真气散去,三年内不得习武!就算是用火灵玉也是一样。”
朝仙终于直视起苏升,对他询问,也是对自己的询问。 “可是我有这三年的时间吗?我能当三年的废人吗?”
苏升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整颗心都似坠入了冰谷,嘴里喃喃念道:“可总是活着好……总是活着好。”
朝仙笑了一声,笑容有些凄凉。 “是啊,但总有些事情,比让自己活着更重要些。”
她看着苏升这副模样,心里不禁一疼,鼓起勇气,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想要杀了方无厌千难万难,就算成功了,我也定会身受重伤,届时寒毒爆发,我应撑不过去了。”
朝仙的手很纤细,白皙如玉,又冷若寒冰,苏升没有说话,只想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暖一些。 她从未见过苏升这样,嘴角缓缓扬起,笑容如冬日暖阳一般。 “可你忘了?我还有天玄丹啊?这东西,他想要吃,我就吃不得吗?”
朝仙语气轻缓,似山间溪流一般。 苏升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自小到大,都是我来哄你的,你就莫要诓骗我。那天玄丹应该还未炼制完成,所以你才一直没有吃。 成为天玄强者,能做的事情会更多,依着你的性格,若不是有隐患,你早就吃了。”
朝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是,天玄丹没有在文招这个丹炉上炼好,就被我取了出来,所以它到现在都还蕴含着丹毒。 若是吃下去,我能跻身天玄,但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只需石子一掷,便会破碎。 但一刻的镜花水月也就够了,方无厌狂妄自负,我只要潜伏进去,找住机会,就能一击毙命。 你要信我,我在庆余赌坊待了那么多年,对那里的一切都熟络于心……” “好了。”
苏升摇头,打断了朝仙的话。 “我知道了,那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湖儿女,莫要优柔寡断。 酒要一起吃,刀要一同挨。 朝仙凝视着苏升,忽而一笑,道:“好的呀。”
说罢,她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壶酒来。 “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喝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朝仙笑容灿烂,给苏升和她各倒了一杯。 苏升看着她这副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缠着他玩的小圣女。 酒水清列,香味浓郁,确实是好酒。 这一场酒,苏升喝得很慢很长,仿佛想要在酒杯中将时光延长。 忽的,他醉了。 这酒确实是好酒,但他是酒中好手,不应该这么快就醉了。 只是他真的要醉了,眼帘闭拢间,他感到一团温凉的火扑到自己怀中。 那火旋即又化作锦簇花团,将自己拥在里面。 他听到了山莺婉转轻啼,又似见到了清冽山泉涌流。 是很美的瞬间,他都不想醒来。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屋外夕阳西沉,窗户禁闭,阳光透过雕花射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瓣瓣橙黄色的花。 他起身揉着头颅,还是感到有些头疼。 “嗯?”
他身上好像还没有穿衣服,一股凉风从门缝中吹进,激得他当即清醒过来。 他掀开床被,看到一朵鲜艳的红花。 苏升当即瞪大了眼睛,瞬间将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 “老子被那小娘皮给睡了?”
他赶忙摇头,迅速扫视房间四周。 是朝仙的房间,但却不见她的衣物还有佩剑,原本打开的窗户也被关上了。 等一下,他来找朝仙时,还是卯时,现今看日头,应是酉时了。 苏升还未穿上衣物,身上沁出一层冷汗。 朝仙将他迷晕,又干了那事,然后自己走了。 她自己跑去庆余赌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