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如今已是隆冬时节,雍州的天早已被雪覆盖。 一道身着棉衣的人影行走在万里冰原上,显得是那么渺小。 狂风如龙,卷起满天雪花,似要将天地万物都掩盖住。 那道人影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不受半点风雪影响。 他抬头望去,浓郁如雾的大雪中,只剩下一片白。 但在白的尽头,似乎横卧着一条白色巨龙。 那是绵延不知几百里的巨大山脉,雄伟壮阔之至,就如玉龙一般。 若是有人能踏上高空望去,便能看到山脉的另一侧有一条绵延长河似黑带一般流转。 只是如今黑河也结成了冰,行人与马车甚至能在上面行走。 而在黑河后方,则是看不尽的万里平原。 那里的水土已然枯竭,草地已染上了冰霜。 但若到了春天,黑河便会解冻,水土得到滋润,草地也重焕新生,变得茁壮肥美,充满勃勃生机。 那便是北方狼族之地,与九州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 那道行走在冰原上的人影依旧坚定地走着,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远方那座隔绝两地的山脉。 或者说是山脉的最高处,那座世间闻名的山峰。 传闻在大巽初年,这座山峰还是北方狼族的圣地。 直到巽武帝将其占领,迫使北方狼族不断向北迁移,臣服九州大地。 那便是甘城的登龙山,此山的名头也正是因此才名扬天下。 但若是仔细翻阅史书,便会发现此山早早就出现在史册中。 那还是巽高祖时发生的事情,传闻大巽高祖在一统天下后,曾亲自带兵攻打北方狼族。 未曾想却受到埋伏,被围困于这座山峰上。 这对当时如日中天的大巽可谓是奇耻大辱,但高祖皇帝却不这么以为,还特意交代史官将此事记下,好为后世效尤。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高祖皇帝欲以此为鉴,终生告诫自己不得骄傲自满。 明明是一件耻辱之事,但在高祖皇帝那豪迈气度下,变成了史书中的一桩美谈。 这座山也从原先的连天山改名为登龙山。 天子即龙,登此山中,便名为登龙! 这人要去的地方便是登龙山。 寒风狂烈卷动,带起恐怖呼啸声。 他虽然不惧风雪,但也被迷了眼,四下寻找,看见旁边矗立一个大石,便赶忙跑过去躲将起来。 忽然间,一阵马车轱辘声响起。 这可是冰原之地,马车怎么能行? 他抬头张望,在如迷雾般的雪幕中,他依稀看见几匹马正稳健地拉着一架马车。 那几匹马皆筋肉壮硕,鬃毛飞扬,奔跑在寒冷冰原中,浑身冒着热气。 一看就是好马。 能在冰原中奔走的马本就是好马,但如今却是一齐出现了几匹,可谓是极其难得。 而马匹后面拉着的马车更是豪奢,四面都是昂贵精美的毡帘,华美的窗牗上更是镶金嵌玉,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的品格。 但王公贵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 他双眼眯起,心里大概知道了来者是何方人物。 若说世间有谁这么注重骏马和马车的排场,那他就只知道一个。 那就是梁州边境的飞骏原。 传闻飞骏原自有一片大马场,麾下骏马名马无数,十大名马中,有五种血脉就是出自飞骏原。 这般的底蕴,使得飞骏原成为不少大势力的香饽饽。 但它历经诸国乱战、三国鼎立,到现在大晋一统天下,都依旧屹立世间不倒。 很多人都以为是飞骏原厉害,但实际上他却知道其中隐秘。 飞骏原早就跟九剑峰一样,早早就投靠了大晋,他们的历任大当家,无不是威震一方的将军。 在大晋朝廷的庇护下,飞骏原自然是如虎添翼,越发壮大。 他仔细端详,果然在那香车宝马旁,看到一杆绣着飞马的旗帜。 飞马扬蹄、鬃毛飘扬,若是看不仔细,还真以为旗帜上奔着一匹天马,端的是栩栩如生。 来者就是飞骏原不假。 只是飞骏原远在梁州,离这边路程可远,且天寒地冻的,他们跑来这边干吗? 他正这般想着,那几匹骏马拉着豪奢马车来到面前。 两位壮硕武夫坐在车辕上,正牵着缰绳。 他们呼吸均匀,每吐一口气,全身筋肉都在微微起伏,冒着热气。 都是好手。 躲在石头后面那人好奇地看这他们,丝毫不惊,笑道:“我也是外地人,可不认识路。”
两名武夫面无表情,一个洁白玉手从马车内将车帘撇开。 若只看手,还以为这是位貌美女子。 但出来的全是身穿白狐大氅的俊秀男子。 他呵着热气,笑笑看着那人。 “天寒地冻的,兄台不如上来一起赶路?”
行走江湖,稳字当先。 若是正常而言,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邀请人一同搭马车,那是一定要小心谨慎的。 但这人却是丝毫不惧,咧嘴一笑:“那就多谢兄台了。”
那位俊秀男子开朗大笑,赶忙将男子迎了上来。 驾车的两位武夫依旧面无表情,对自家公子随意邀请路人上车并无异议。 马车帘布缓缓放下,他一走进马车,鼻尖当即涌来一缕温馨幽香,且有暖气扑身。 他四下扫视,发觉里面也是装潢奢美,两旁放着金蟾暖炉。 里面烧的是麒麟炭,燃起来没有半点烟雾异味,且温暖如春,但价格昂贵,普通贵人都用不起。 而眼前这位飞骏原的贵公子却像是不要钱似的,两座暖炉都烧着麒麟炭。 贵公子的身旁,则拥着两位穿着锦貂的貌美女子。 女子早已沏好香茗,等候两人。 “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贵公子笑着开口。 他笑了笑,拍了拍身上衣物,虽然行走在冰原上,但身上的衣物还算干净。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升字,一介草民,幸得公子抬爱,感激涕零。”
他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行山踏水,从扬州走来雍州甘城的苏升。 贵公子哈哈大笑,拍打大腿。 “我观苏兄相貌倜傥,非是寻常人物,这才邀请你,但若你说自己是什么尊贵来头,在下这里倒是不欢迎了。”
还是个看相貌的怪脾气。 苏升摇了摇头,慢慢坐下。 两人坐在马车上就这样聊了起来,苏升是个能说会道的,与贵公子也聊得来。 他也得知了男子来历,叫做白飞展,是飞骏原的三公子,此行也是要去甘城。 白飞展有个怪脾气,就看得起长得好看的,故而远远看见苏升便让属下将他接来。 苏升独自一人走了好久,自然也乐得搭车走一段路。 两人聊了好一阵,白飞展听着苏升说着路上遇到的有趣事情,笑得十分大声。 “若不是白某赶路赶得紧,真想跟苏兄一般,慢慢行走江湖。”
苏升抿了一口香茗,不问白展飞是因何事赶来雍州甘城。 白展飞又笑了几声,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神秘兮兮问道:“苏兄,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