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升诧异,沉吟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此地主人相当不凡,以我如今境界来看,他应该是天玄。”
柳堪看了他片刻,忽然说道:“你很不错,这般年纪便能有这等修为,殊为不凡。”
苏升被夸得赧颜,挠了挠头:“小子鲁钝,入不了柳先生的眼。”
柳堪摇了摇头,说:“若你还算鲁钝,那天下九成九的武夫都是蠢货了。”
苏升咋舌,举例道:“我听闻青帘山的小师弟,人称南刀的余柯,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便已跻身天玄境界。 还有那青玄剑宗的吴悠,与余柯齐名,人称北剑,早早就是九品巅峰,听闻如今已半只脚踏入天玄。 世间还有此般天骄,小子实不敢称不凡。”
柳堪又摇头否认,旋即又认真的看着苏升,看得苏升有些发毛。 他拍了拍苏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修为事,不能如此算,那威震天下的三剑五刀八枪圣也有好些位是大器晚成之辈。 再看我,世人称天骄,可也蹉跎了不知道久,如今年纪才跻身天玄。 你年龄尚小,不能妄自菲薄,否则钝了心智,进境便越发难了。”
苏升抱拳致礼,低声道:“多谢柳先生教导,小子没齿难忘。”
柳堪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欣赏。 去年在九剑峰见到这个晚辈时,只觉得他天赋异禀,但心性却尚需磨炼。 而今日再看,他心性竟一下子沉稳了许多,武学不仅没有落下,反倒更加精尽,以后前景定然不可限量。 只当他再看了一会儿苏升后,又看出了一点不妥当。 “你可是曾遇到什么天大难事?”
柳堪沉吟一会儿,开口问道。 苏升的心性沉稳许多不假,但却又沉稳太甚。 若说以往是洒脱太过,灵光飘逸,而今却像是一潭深水将他心性与灵光藏住,泛不起波澜来。 这样一来,对武学精益又是一重阻碍。 灵光飘逸不羁不可,可若是一点灵光不剩,又难以堪破武学障。 他当初就是因为与紫衣相执不下,又发生了剑心派那桩惨案,导致他觉得与紫衣此生无望,从而使心性中的灵光掩藏,这才蹉跎了许多年。 柳堪已走过这条弯路,不愿让这个让他欣赏的晚辈也同样尝试一遍。 苏升眼神低沉,摇摇头,道:“不足向先生道。”
柳堪沉顿片刻,想要开口劝慰,旋即又无奈摇头。 世上哪有人敢说无心魔,执念其中,多说无益,只能让他自己走出来。 他走动几步,环视四周,将话头引回最先时:“你说此间主人乃是天玄,此话我亦认同。”
苏升点点头,问道:“与柳先生相比,何如?”
柳堪将眼光转向屏风一旁的角落,那根木棍依然普通。 但他又看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柳堪静默不语,苏升站在一旁等待,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破碎声。 却又见得柳堪侧过目光,摇头叹息:“此间主人,武功胜过我不知凡几。”
苏升登时一惊,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我们扰乱了房间清净,不如现在赶紧收拾好……” 柳堪摆了摆手,看向床边的紫衣圣女。 “紫衣如今伤势严重,不能再奔波劳累。”
苏升明白他的意思,因为素灵和陆风如今也还在搬运周天,尚未恢复过来。 “其实我一进门,便察觉此间主人不凡,但事权从急,也无可奈何。”
柳堪叹了口气,说道:“但我想这样的强者,胸襟自然开阔,涵养甚好,不会因这样的事便对我们怄气,我们认真赔罪道歉也就是了。”
话倒也不能这样说,那荒江老妖还是老牌天玄呢……苏升摸了摸鼻子,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但他再环视木屋四周时,也发觉此间隐隐透出气象宏阔,料想主人应如是,不该是与荒江老妖同类人。 “你可知,我与紫衣为什么会来这登龙山?”
柳堪突然开口问苏升。 苏升愣了一会儿,连忙回应:“小子不知,也不敢多问。”
柳堪摇手,沉声道:“此事倒无不可对你言。”
他看向紫衣,长叹一口气,说道:“紫衣的天玄境界出了问题,若说我等天玄的境界乃如金刚一般,那她的境界就如破碎琉璃。 真气运使尚不如八品武夫,且每日都在泄露,终有一日真气会泄尽,如破碎琉璃的境界也将彻底破灭。”
苏升震惊,低声问道:“那到了那一日,紫衣圣女她……” “会死。”
柳堪沉声回应,声音带着些许颤巍。 苏升沉默,柳堪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远千里来到登龙山,为的就是那即将出世的宝藏。”
“可宝藏终究是身外物……” 苏升话还未说完,被柳堪抬手打断。 他看向远方山脉,悠悠道:“这次的宝藏不同寻常,听闻里面有如不死药一样的灵丹妙药。”
“不死药?!”
苏升惊讶失声,旋即又无奈说道:“世间哪有不死药,若是有,也早就被人吃了。”
“就算不是不死药,那也是世所罕有,定能治好紫衣的伤势。”
柳堪声音肯定,神情坚毅。 苏升皱着眉头,不禁思忖起来。 此次甘城宝藏的风波乃是由蛟鸣阁的掌座一手搅起的,而一切的源头又来自与当初藏在金丹里的一张地图。 那张地图……苏升眼眸惊动,连忙抬头问柳堪:“柳先生可知道宝藏在哪里,有什么名堂?”
柳堪摇头道:“我若是知道宝藏在哪,就不会被荒江十妖困住了,但若说有什么名堂……我只听说它乃是一座前朝帝陵。”
当初藏在金丹内的地图,俨然像一座陵墓内的构造。 “帝陵……帝陵……原来如此。”
苏升嘴唇颤动,然后无奈发笑。 “什么原来如此?”
柳堪赶忙追问。 苏升望向窗外,远方山脉延绵不断。 “我也是在一卷古籍上看来,听说前朝的大巽高祖建有两座帝陵,一座在雍州咸阳,乃是假陵。 另一座,便在甘城登龙山上,依山建陵,意欲永镇边疆。 我当时只当野史看,如今看来,此事应该属实。”
“大巽高祖吗?”
柳堪是一介武夫,对此事没什么太多感慨,只是关心一件事情。 “那你可有在那古籍中看到巽高祖陵墓之图?”
苏升摇头:“没有,撰写此书人也没那么大胆,但……” 柳堪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两丈破碎的图纸来。 “我与紫衣费尽千辛万苦,也只得到这两张碎片,料想荒江十妖手头上应该也有,所以他们才将围攻我们两人。 甚至还不惜与齐放洪联手,就是为了将我们杀死,好将我们手上碎片拿去。”
齐放洪,也就是律座的本名。 苏升咋舌,斟酌语言,小声说道:“其实我有完整的地图。”
柳堪登时震惊无言,苏升伸手向怀中掏去,掏出一张被揉旧的纸来。 当时在金陵城时,苏升便将此图牢记于心,事后怕忘了,还将其描绘出来藏着。 他当时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当时这张地图就是被我找出来的,被那蛟鸣阁的掌座得去,然后就传出了什么甘城宝藏。”
苏升将地图递给柳堪。 柳堪拿着地图,双手颤抖。 “好……好啊!”
他激动地看着苏升,说道:“苏小友是我伉俪的救命恩人啊!”
苏升赶忙摆手,然后说道:“现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柳先生手头上的那两张碎片丢出去。”
柳堪沉稳心神,知道苏升说的有理。 现在谁都盯着他手上的碎片,为不招惹麻烦,还是赶紧将碎片丢走。 只是该如何丢,又是一件大问题。 “若你们不嫌弃,小老儿可援助一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柳堪与苏升回头望去,那人视若无物般穿过了屋外的红色屏障,站到了屋内。 那是一位背着长枪的老者,他拍了拍身上的风雪,笑道:“什么时候我这破房子多了这么一扇门,差点就走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