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被分成几十块,在炖肉还是炖骨头的问题上,她和三皇子达成高度一致。在大齐,百姓们普遍缺少油水,最喜欢的是猪板油,买上一块熬出一小罐子猪油,用猪油炖菜可以吃上好一阵子。一般屠户杀猪后,猪板油全部自留或者卖给亲朋,没点关系的根本买不到。沈清宁最喜欢吃排骨,想不到三皇子也是如此。二人刚把野猪肉扛到洞内,雨势渐大,只是片刻的工夫,洞口再次形成一条水帘。在回程中,沈清宁弄了点野葱和薄荷叶,三皇子找到野山药,二人反复折腾几次,终于把柴禾和猪肉运送完成。回到山洞内,二人衣衫彻底湿透。有之前的经验,沈清宁也不扭捏,直接生了两堆火,她和洛云斓光着身子各自烤火。山洞中空旷,几乎没有遮挡,是否回头偷看,全靠自觉性。沈清宁露出光洁的后背,内心挣扎,其实她是想回头看一眼。作为医者,看就要大方的看,有什么好纠结的?思及此,沈清宁转过头,盯着三皇子的后背。洛云斓正在烤火,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他极其镇定地挂好衣物,转过身来。这下,沈清宁真切地看到他小腹上凸起的肌肉,三皇子是瘦削的身材,却很有料。“你……不是说好不偷看的吗?”
沈清宁用衣衫遮挡,有些尴尬地问道。“若你不回头,怎么知道我偷看?”
洛云斓把柴禾扔到火堆中,若是佟德得知二人私下如此相处,定然会惊掉下巴。有那么一瞬间,洛云斓甚至产生自己是个登徒子的错觉。“我是郎中,在看你背后的伤。”
沈清宁脸红,为自己辩解,是她先偷看的没错,不过三皇子也没有遵守君子协定,难道偷看这事还分先后?“习武之人,本就警觉,我只是确定某件事而已。”
少女的脖颈细长而白皙,她用衣衫遮挡,半隐半现,反而惹得洛云斓喉咙发紧,他故作镇定地解释,随后转过身子。二人谁也没有再多言,气氛凝滞,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显得格外清晰。烤干衣物后,沈清宁穿戴整齐,发觉三皇子已经把成扇的肋排徒手掰开,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这意思,三皇子打算纡尊降贵,亲自下厨。“这些是什么?”
为打破尴尬,沈清宁没话找话。“盐巴,姜粉和十三香。”
洛云斓随身的荷包中,有几个油纸包,外出行军打仗,偶尔打山鸡野兔,这些去肉腥的调料粉必不可少。“我有这个。”
沈清宁打开医药箱,手中握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不是酒精,而是大齐常见的高粱烧。她倒了一些入锅,很快野猪肉的香气弥漫,沈清宁用力吸了吸鼻子,满眼期待。山药和猪排骨完美的结合,山林中无污染,野猪喝山泉水长大,现杀的猪肉新鲜,滋味必定不差。沈清宁眼巴巴地盼了一个时辰,还等不来三皇子说开饭。“野猪肉比较硬,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看得出沈清宁的心急,洛云斓好心提醒,为让野猪肉的味道更好,一个时辰都等了,不差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好。”
肉香味太折磨人,沈清宁决定打开医药箱,整理自己的手术刀具。“沈神医,在你眼里,有没有不治之症?”
洛云斓又添一把柴禾,突然问道。三皇子从不过问她关于医术之事,想不到一开口就是个高深的问题。开头称呼她为神医,真当她无所不能?关于这一点,沈清宁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所谓的不治之症,只是医者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万物相生相克,生生不息,一种病只要找到根源所在,就可研究出解决的办法。医治不治之症,是时间的问题。“那疯癫的病症可以医治吗?”
洛云斓看似不在意,说话间,他的手却停顿一下。“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是实症还是虚症。”
闲着无事,沈清宁不介意多说一些。比方她被拓跋明月抓到山上,假设她内心不够强大,见到那两盘人肉,或许就吓得丢魂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哪怕用药,也只能是暂时的维持,下次再见到拓跋明月,还是一样受到惊吓。可若是遗传,若是精神上有问题,那就需要用药来缓解。沈清宁是外科医生,她对精神疾病这方面涉猎的不多,最近去医药空间翻看心理学,还是为尽可能地了解拓跋明月。用正常人的思考惯性去看待变态,那拓跋明月还是个变态。“假设受过刺激,时而疯癫,有几层转好的几率?”
沈清宁说得很中肯,洛云斓不由得多了几分希望。“不好说,得分情况。”
没有看到病人,说什么都是虚的。作为医者必须严谨,对症下药,症状都了解的不清楚,不可妄下定论。“沈小姐说过,从不愿意欠人情,那此次救命之恩,可否用看诊来偿还?”
与其说偿还,还不如用请求更为贴切。“可以。”
沈清宁正愁找不到还人情的机会,见洛云斓主动提要求,答应得很是爽快,不过她还得多嘴问一句,“是为谁看诊?”
宫里御医各个有才能,若是御医都看诊不好的病症,对于沈清宁来说,也算是棘手。“我母妃。”
洛云斓没有隐瞒,他的母妃在冷宫中,一晃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间,母妃经常犯病,糊涂记不得事,胡言乱语,有时候甚至不认得他。无论是御医还是京城内的名医,都曾经为母妃看诊,最后对她的病症三缄其口,束手无策。御医不说,洛云斓也清楚,他母妃疯了。沈清宁被称为神医,能把只剩下一口气的范崇救活,可以一试。“你不用有压力,只需要看诊即可。”
若是有法子,对于他来说是意外之喜,若是和其余御医一样找不到解决之策,洛云斓并不感到失望,他从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般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