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又扯到嫁人这一话题上,沈清宁很是无奈。娘亲以为自己安排的好,殊不知表哥白慕言那毫无这个心思,很怕被沈清宁纠缠,因而还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只是,碍于情面上,也为不挑拨姑侄关系,沈清宁不好告状,再一个,白慕言的把戏太小儿科,对于沈清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娘,女儿今年刚及笄,我见京城的官家千金,要到十八九才嫁人,只有那不讨喜的,才被早早地打发出去。”
在京城虽说规矩礼教严苛,儿女亲事上,却比西北开明。未出嫁的小姐,只要戴上帷帽,也可偶尔出府走动,并没有受太多束缚。“是是是,娘绝不会打发你。”
正是不想让女儿太早嫁人,白氏才打上白慕言的主意,只为让女儿有个保障,她承认自己自私。十个指头有长有短,女儿比侄子更加重要。白氏一直有此打算,等兄长到京城,二人坐在一处商议定亲事宜,她这么做不仅要防着三皇子,还得防沈为康。沈为康是个老顽固,表面上答应,背地里没准起别的心思,在刑部为女儿寻觅一位头秃又好拿捏的下属。马车走在青石板路,马蹄子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沈清宁打开车窗探看,不愧是达官显贵出没的街道,从衣着上来看,众人穿着华贵。“女儿,你看这些人的穿戴,并不是主子,而是府上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
白氏指着一人指点,给沈清宁讲解。京城富贵,哪怕是府上的下人,若是得脸的,赏赐少不了,比有钱的商户人家夫人,更多了气派。俗语称,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显贵的身前人,少不得要被塞点好处。“娘,看来也不能只给女儿做衣裙,还要给玉鸳,玉屏和丽娘备上几套。”
沈清宁的身边人,跟着她一路,主仆之间亲如姐妹,有深厚的情谊在。至于周贵的衣衫,只能委托沈家管事置办。“好好好,咱们又不差那几个钱。”
白氏欣然同意,她很喜欢女儿的爽利,母女俩从不藏着掖着,这才是一家人之间该有的处世之道。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车马行,白氏先一步下马车。“京城里的步行街道,不允许马车进入其中,咱们得向前走几步。”
白氏说着,指着对面一处硕大的烫金牌匾,激动得双手颤抖道,“那就是你苏姨母的铺子。”
“锦衣阁。”
沈清宁用手遮挡日头,眯着眼道。锦衣华服,简单易懂又朗朗上口,是个好名字。刚过辰时正,店铺的大门敞开,门口处有女伙计正在待客。沈清宁扶着娘亲,二人走过去的间隙,已经进去好几拨女客,看得出来,苏姨母的生意不错,用门庭若市形容不为过。“夫人,小姐,里面请。”
女伙计打量白氏和沈清宁二人,虽是生面孔,但气质不俗,估计是某个初到京城大人的家眷,戴着的头面低调奢华,是有钱的主儿。沈清宁进入锦衣阁,发觉一楼大堂只有展示的布匹和一处茶座,在转角处,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你们掌柜呢?”
白氏见苏青不在铺子,问道。“夫人,我们掌柜在楼上待客。”
女伙计没见过白氏,有些拿不准,她犹豫地问道,“您可是沈夫人?”
掌柜和沈夫人是多年的好姐妹,每年铺子里进了好的布料,苏掌柜都会留出来一部分,托商队送到西北。最近一段时日,掌柜心情不错,女伙计问才知晓,沈大人高升到京城做官,而沈夫人也要跟着来了。苏青在铺子里算着日子,几乎每日都要念叨几句,可沈夫人迟迟未到。“正是。”
苏青对女伙计提起过自己,白氏笑眯眯地点点头,她不着急,先找一处坐着喝茶,等人少一些再打劫。初到京城,她的形象很重要。“我们掌柜一直期盼您能来,您快请!”
女伙计忙不迭地引白氏和沈清宁上二楼,激动到在楼下扯开嗓子喊道,“掌柜,沈夫人来了!”
只是有一点,这位沈夫人和掌柜形容的不太一样,掌柜说沈夫人多愁善感,不喜多言,是一个见到树叶落地都能哭个半日的妇人,可是眼前这位沈夫人雍容大方,看起来不似形容那般。“来了!”
楼上有人回应,随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等白氏刚走到楼梯中间,苏青也快速地迎过来。“白秀秀,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前几日,迟迟得不到白氏回信,苏青派人送出去一封书信,她以为一行人会走水路进京,每日都派府中小厮去京郊码头等人。约莫等了二十几日,一场空,连个人影都不见。突然得到白氏进京的消息,苏青欣喜若狂,她最近心里攒了太多事,旁人她信不过,只能找白氏说项。“苏青,许久不见。”
白氏被苏青抱在怀里,眼角带泪,这么多年,她自从没了女儿以后,几乎断了过往,也鲜少走动,只有苏青,年年送东西写书信,她在心里记得这份情谊。“来,我给你介绍我女儿,沈清宁。”
白氏好不容易才在苏青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把女儿拉到苏青面前。“好,好。”
苏青又拉住沈清宁的手,不住地打量,频频称赞。白氏虽然承受过痛苦,好在运气还是不错的,白捡一个出众的女儿,沈清宁看起来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刚进到京城与之格格不入的窘迫感。从沈清宁的角度看,“嘴严”的苏姨母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苏青和白氏同年,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不到二十,笑起来脸上不见皱纹,着实引人羡慕。她长相清秀,若是不开口,更像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沈清宁眼里,通常表里不一的人,都是大人物,苏姨母能在京城把铺子做大,本就不简单。游走在众位夫人小姐中间,左右逢源,绝对是个高情商的聪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