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家人后，沈清宁也有些沉重，她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大寒送了两趟药，跑来回禀道：“老大，您夫君按时喝药，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下去了。”

在大寒眼里，洛云斓不是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城北大营的主帅，而是万凰教教主沈清宁的夫君，他只听老大的命令行事。大寒学了学洛云斓板着脸灌药的模样，沈清宁勾起唇角，别说还挺形象。“大寒，看你心情不错啊。”

沈清宁给大寒留了两个牛肉饼，因为凉了，就吩咐玉屏去热一热，“你送周小姐来的？”

“是。”

大寒是个小心眼，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的样子，夸赞道，“水茵姑娘是个好脾性的，昨晚为赔礼给我送了一大碗糖醋排骨，那滋味……”大寒忍不住吸溜吸溜嘴，以前师父做的有一股子肉腥味，不知道为何加了糖醋后，肉那么香。“我夸了水茵姑娘，他说如果我喜欢，今晚可以去周家吃饭。”

大寒没忘给洛云斓送汤药的任务，来找老大敲定时间。沈清宁勾了勾唇，笑道：“你想吃就去吧，今晚我来送药。”

周水茵多半说的是碍于面子上的场面话，奈何大寒不太懂人情世故，真的相信了。猪排骨不值钱，作为她的手下，大寒还是受得起的。既如此，沈清宁少不得点拨几句，“大寒，常言道礼尚往来，你去周家用晚饭，也不好空手上门。”

“啊？”

大寒想了想，是这样的道理，但是他不知道给周家送点什么。“你等会儿去伤兵营帮忙，把白春花替换出来，我们去集市上给你带一份。”

听说今日是边城赶大集的日子，沈清宁来了几日，还没有见识过边城的大集。边城和泗水城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早上太冷，小贩们都赶在午时过后出摊，这样周边村人来集市上，也不用起早贪黑了。冬日里，百姓们穿着厚实的袄子，手里拎着提篮，忙着采买年货。兵临城下，百姓们着实恐慌了一阵子，可不管如何日子总要照过，到了年根底下，一年到头舍不得吃穿的穷苦人家也不会抠省，只等过年吃一顿有油水的，企盼来年年景更好。“清宁，想不到北地真有冰灯啊！”

摊位上，多种多样的冰灯，都是用小碗扣出来的，在水里加上剪纸和贴画等物，当即变得有生机起来。小碗冰灯，几乎是家家户户小娃们必备之物，只是没有小贩卖的花样多。“小娘子，买个冰灯吧？”

小贩热情地介绍，这些都是他媳妇做出来的，贴纸的常见，他卖的不同，里面放着一串梅花上冻，比贴纸的还要好看。而且冰灯保存的时间长，至少还能存月余，只要五文钱。“说的天花乱坠，也是不值钱的水做的。”

摊主卖力吆喝，有大娘看不下去，就道，“咱们北地都是实在人，你不能看着人家姑娘是外地口音就宰肥羊啊！”

大娘极富正义感，又转身对沈清宁道，“小娘子，咱们边城到处开着寒梅，他这个小碗冰灯有点巧妙心思，梅花摆放的位置好，三文钱差不多。”

再多的却不值当了，毕竟没啥成本，只要出点力气而已。“大娘，做生意讲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要五文，是等着小娘子还价呢。”

小贩很懊恼，还想着多卖两文钱回家给女儿买一对红头绳，被大娘揭穿，小贩忍不住脸红辩解。“大娘，多谢你了，我和表妹初到此地，还真的不了解物价。”

其实白春花不差两文钱，掉在地上她都不会捡，是因为她命好生在白家，普通百姓可不就是这般过日子的，一文钱恨不得掰两半花。“姑娘，你算是问对人了。”

大娘拎着篮子，上面盖着一层棉布，她撩开棉布道，“这是鸡蛋，你看这些都是初生蛋，个头小两文一个。”

冬日里鸡不爱下蛋，也因此鸡蛋价钱贵，这些小鸡蛋夏日一文钱一个，赶上过年就要翻倍了。这些是她家的鸡下的，正打算拿到集市上换钱。其余的肉价，豆腐，白菜血肠，北地常见的吃食，大娘一一道来，说得很是详尽。“大娘，我们正想买鸡蛋，不如您把鸡蛋卖给我们吧？”

沈清宁指着大娘的篮子，她一并买下。“自己编的篮子，不要钱。”

大娘爽朗一笑，“柳条是春日砍下来的，家里这样的筐子有的是，咋能要钱呢？”

至于鸡蛋，大娘喂养用了剩菜和粮食，有成本，因而卖得上价钱。对于大娘的一套理论，沈清宁没有反驳，而白春花头一次同北地百姓打交道，对大娘印象很好。“姑娘，我家距离这里不远，家里还有百十来个鸡蛋，你要是全要下，我就给你算便宜点。”

有了主顾，大娘喜出望外，年前把鸡蛋全卖出去换银子，可以多买点肉。“家里养鸡不缺鸡蛋，我那儿媳妇要生产了，我琢磨多换点肉给她。”

大娘自来熟，她见沈清宁梳着妇人头是嫁人的小娘子，也就不避讳，“我那儿媳有身孕前几个月见不得油水，好不容易才不犯恶心了，我就想着给她滋补滋补。”

小贩听到此也插嘴道：“是啊，大娘，不仅要吃肉，还要买点豆腐，你去药铺买点枸杞也好，我媳妇有身孕也喝这些滋补呢。”

枸杞价钱不便宜，不过却不占分量，每次买一小包足够喝一段日子的。“是吗，那我得去买。”

大娘感谢了卖冰灯的小贩，喜上眉梢。“婶子，你对儿媳真好啊。”

小贩感叹一句，他娘已经是和善的妇人了，却也没对他媳妇那么看重，多亏他知冷热是个好的，否则媳妇坐月子，哪里能日日吃肉，谁家媳妇子不是刚出月子就做活儿，有那等心狠的人家，月子坐不全就得下地做活儿了。“女子不容易啊，生儿育女，要是不养好身子就和我一样落得一身病。”

大娘感叹，她当年就是坐了十几天月子就下地做活儿了，从此落下腰疼的毛病，跟了她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