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村里太过安静，曼娘睡醒以后去喂鸡，听到大成边哭边喊，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自己大着肚子，踉跄地往河边跑。只要晚一步，小多余那孩子就没命了。等见到婆婆，曼娘松一口气的同时，惊得一身冷汗。“我来，你先别动。”
沈清宁拉住曼娘，把人推到安全之地，她用医药空间锁定了范围，发现掉近冰窟窿的是个小娃子，瘦瘦弱弱，看起来最多三岁。“小娘子，用我的袄子把人裹住，先带回我家吧。”
鲁大娘不住地叹息，喊道，“咋有这样心狠的人家，就算不是亲生的，咋能这么糟蹋孩子啊！”
“娘，要不咱们把小多余要来吧。”
曼娘吸了吸鼻子，家里条件是不算多好，左右多一张嘴而已，她自从有身孕以后，更无法理解把亲生骨肉卖了的爹娘，心里难受得不行。在冰水中泡了有一会儿，小多余已经昏迷，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淹死也得冻死。沈清宁把人抱在怀里，小娃子轻飘飘的，根本没有什么分量。一行人步履匆忙来到鲁大娘的家，曼娘顾不得自己，跑到灶间里添柴。“鲁大娘，我是郎中，我来。”
沈清宁探了探小娃的鼻息，脱掉他的外衫，必须先擦干头发，换干爽的衣衫。“我家有小的，我去拿。”
大成急吼吼地出门，沈清宁帮小娃脱掉里衣后，只见小娃身上的疤痕触目惊心。“杀千刀的老刘家！”
鲁大娘忍不住骂道，“这种人不怕遭报应被天谴？”
“去打热水，先给孩子擦一擦，暖暖身子。”
沈清宁只是来收个鸡蛋，却想不到遇见这等事，心里也不免有些难受。“小娘子，小多余这孩子可怜啊。”
鲁大娘红了眼眶，内心很是不忍，以往村人都知道老刘家虐待孩子，他们也不是没上门劝过，不过老刘家人是个混不吝的，只说管教自己的孩子，和别人无关，少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两口子到了四十还没有子嗣，到处找人牙子，花钱买了小多余养着。小多余从小体弱，夫妻俩也精心照顾了一阵子，谁料几个月以后，刘家那妇人便查出来有了身孕，次年生了个白胖胖的小子。有亲生骨肉，买来的就成了野草，刘家夫妻给孩子起名小多余，基本上当下人养着。小娃五岁了，洗衣做饭干农活样样不少，今儿村里吃杀猪菜，肯定没小多余的份儿，这不，刘家两口子嫌弃过年鱼贵，想要讨个年年有余的好彩头，就强迫小多余想法子钓鱼，要是钓得多，还能卖给村人小赚一笔。“五岁了？”
沈清宁傻眼，这孩子弱弱小小，和现代两岁多的娃差不多，没想到竟然五岁了。“是啊，可怜啊！”
鲁大娘见小多余醒了，赶忙端上一碗姜汤，安慰道，“孩子你别怕，大娘去找村长说。”
“鲁大娘，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小多余摇摇头，以往村人不是没说过，但是过后爹娘反而变本加厉。自打记事开始，小多余知道自己是买来的，不是爹娘的孩子，所以他必须做活儿才能换一口饭吃。“可不是大娘救的。”
鲁大娘把沈清宁推到前面，小多余爬起来就要给沈清宁磕头。“你安心躺着。”
沈清宁摸了摸小多余的光头，因为刘家那小子讨厌小多余，哄骗小多余是做游戏，把头发全部剃光了，又嘲笑他是个和尚，将来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你愿意和我走吗？”
沈清宁沉吟片刻，问道。哪怕生活对他如此不公，小娃的眼神始终纯净，沈清宁一眼就看中了，感觉小娃有韧性，是个学医的苗子。想到小豆包，虽然也可怜被遗弃，却很早地被捡到，沈家人把小豆包当宝贝一样捧着。小多余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他爹说过，买他花了很多银子，如果不给刘家做下人报恩，是不会放过他的。“这些哪里是你一个小娃该担心的事？”
沈清宁捏捏小娃的脸蛋笑道，“银子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如果权利够大，根本不需要花钱啊。”
不给钱，直接把人带走，刘家夫妻俩随意去状告，她会怕？不欺压贫苦百姓，已经是沈清宁的仁慈了，是因她受过现代教育，无论穷富都是人，没有多大的分别。“小娘子，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小多余捞上来鱼，先炖个汤，你留下来吃饭吧。”
鲁大娘招呼儿媳一起进灶间，止不住感叹道，“这是遇见好人了。”
沈清宁要求掌柜把东西送到城北大营，鲁大娘猜测她是哪位将领的家眷，毕竟能把家眷接来的，职位应该不低。也不晓得谁家爹娘心狠，孩子刚出生就不要了，偏生又遇见丧良心的刘家人。“曼娘，娘知道你喜欢小多余那孩子，娘也喜欢，可是跟那位小娘子，绝对比跟着咱们日子好啊。”
鲁大娘看得透彻，劝说儿媳道。约莫半个时辰，鲁家门口传来一阵骂声，“鲁家的老货，交出我儿子，你把我儿子的鱼都抢跑了，是何居心？”
冬日里鱼难得，而且要过年了，集市上二百文一条。刘家妇人站在鲁家门口，吸了吸鼻子，不会有错，是鱼汤的鲜味！“哪里来的狗叫个不停？”
鲁大娘也不是善茬，打开门口，当即泼了一盆水，脏水兜头而来，刘家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了。还不到晚膳时辰，村里逐渐回来人，见鲁家这边有冲突，村长很是头疼，忙带人村人来说和。快要过年了，以和为贵，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彼此各退一步就好了。“村长，这话咋说的，我家遭贼了还不能来找了？”
刘家妇人抖了抖袄子上的水，冻得呲牙咧嘴，忍不住骂道，“是鲁家的老货偷了我的鱼！”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老货，谁偷了你的鱼？”
鱼在河里，谁捞到算谁的，又没写上姓名，怎么就能算她偷的？鲁大娘讥诮地撇嘴道，“说我是老货，你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比我还大两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