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口,不过以刘家三口人的性子,恰恰相反。一家三口想找借口离开边城,走之前把家里值钱的物件收拾出几个大包裹,杏仁茶的罐子不好带,多半是刘家妇人决定一次冲泡当成早饭填肚子。再一个,货郎说了杏仁茶很贵,刘家妇人怎么舍得把金贵之物浪费了,哪怕再苦,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完。从吸入毒药的量来看,刘家妇人比他男人还要多一些,足以证明沈清宁的推论。“所以下毒之人就在村人当中,今日来了沙土村,并且家里或者相熟的人家里有杏仁茶。”
那人得知杏仁茶苦涩,在其中偷偷加了老鼠药,又算计到刘家三口人的性子,因而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谋害。“谋害,不是意外吗?”
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简直不敢想有人会对刘家人动手。刘家三口人爱占便宜,惯常偷鸡摸狗,在村里人缘不怎么样,却也说不上和谁家有深仇大恨。再说了,村人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事留一线,以后好见面,还真没有谁和刘家妇人硬碰硬,对小多余也是,村人虽然心疼,却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通过杏仁茶,使得案子明朗起来,村长负责调查谁来过刘家喊人,前后有七个人都来过,这七人中,只有老大娘手里有点闲钱,买过杏仁茶。大娘姓高,是隔壁村子的,看起来老实巴交,村长很怀疑白慕言和沈清宁的判断。“您是不是弄错了?”
不说别的,高大娘都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而且还是村里的绝户,平日鲜少和人往来,和刘家人没交集,怎么可能下毒杀死一家三口呢?“那你让高大娘把藏在袖兜的油纸包掏出来,没猜错的话里面装着给刘家下毒的老鼠药。”
沈清宁盯了高大娘片刻,笃定道。之前是她把案子想复杂了,是因为今日乱糟糟的,以至于给了高大娘合适的时机。“没错,是老婆子做的。”
高大娘抬头望天,片刻后发出畅快地笑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机一到,大仇得报!”
杀了刘家三口,高大娘压根没想苟活,反正家里除了她自己也没人了,她可以安心到地下去见儿子和老伴,只是她自认为做的很隐秘,没想到还是很快被找出来,问题竟然出在杏仁茶上。自从在货郎那得知刘家妇人有银子买了一小罐杏仁茶以后,高大娘也买了一些,因为杏仁茶苦涩,她当时动了下老鼠药的念头,笃定这一家子还会继续喝完。“高大娘,你为啥糊涂啊!”
大成娘认得高大娘,她娘家和高家是邻居,高大娘子嗣艰难,快到四十才生下个儿子,整日笑不拢嘴,念叨着老天有眼善待她,没给老高家断香火。高大娘的儿子虽被宠溺长大,却是个勤快的,有一手木工的手艺,时常去城里做活儿。几年以前,高大娘儿子和刘家男人在一处,组建了个队伍一起去边城里大户人家干活,谁料干了半个多月,人却莫名其妙的没了。高大娘的老伴晚年丧子,受不得打击,没几日就走了,留下高大娘一人伶仃孤苦,虽然不缺银钱,家中却很是冷清。“后来有人来我家告知,我儿不是意外没的,那日他在房顶帮忙做活儿,刘家男人故意把人推下,又在院子里放了尖锐的石头……”他儿子脑子磕碰到石头上,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当时便没了。众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家男人又给了众人银钱,所以谁也没有站出来说。“只因我儿做手艺得到大户人家赏识,多给了几两银子打赏,刘家那男人便要求打赏银子均分,我儿不同意……”银子被刘家男人自己昧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给高大娘,高大娘在家里等儿子回来,只等到草席子盖着满头是血的尸身。现下,她成了绝户,凭啥刘家人吃香喝辣!“高大娘,其实你之前也有下手的机会吧。”
刘家平日不关门,高大娘可以提前到刘家下老鼠药再悄悄回去,也未必被村人发觉,只是她没这么干。“是。”
高大娘不否认,她没在之前下手是可怜小多余那个娃子,小多余不是刘家人,一直被虐待是无辜的。尽管冲泡杏仁粉定然是刘家三口人独吞,可小娃子哪有不嘴馋的,万一小多余误食牵扯无辜,而且那小娃看起来风一吹就倒,刘家绝不会为其诊治。前两日,大成娘回娘家找兄弟要干笋,在院子里说话被高大娘听见,高大娘得知小多余被救命恩人带走,心里有了计较。杀死刘家人,小多余又成了孤儿,既然救命恩人是善心的,定会收养小多余,这苦命的娃子跟村里任何人都比刘家强!“老婆子是绝户,家里的田地变卖都换成银子了,全数留给小多余,就当做个补偿吧。”
高大娘说完,嘴里喷出一口血。“表妹,不好了,高大娘咬舌自尽了!”
白慕言就要上前,只可惜晚了一步,高大娘已经没了。沈清宁沉默片刻道:“或许对高大娘来说,她报了仇,死而无憾。”
这一场纠纷里,没有赢家。高大娘的儿子无辜,刘家夫妻俩不做人,连带着儿子被养歪,父债子偿,悲剧的发生也是终结。年前不能入土,沈清宁和村长商议把高大娘安葬,就葬在她和老伴儿子的坟旁,如了她最后的愿。“原来,这就是真相啊。”
鲁大娘感叹,她有听到过风声。当年进城干活,本来她儿子也要跟着去的,奈何亲家母重病,担心自己没了女儿还要守孝三年,希望两家的亲事提前,这不,曼娘还没及笄就过了门,为照顾曼娘的情绪,儿子那年都没出门做活儿,也算是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