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眉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经如蚊虫飞过，“一定不让爹失望，一定做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四妹，对不起，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

沈绾静静坐在床边，屋内安静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沈吟眉死了，一屋子都是血腥味，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救她，却完成了她的身后事。两人仇恨已消。尤其是她最后的忏悔，让沈绾突然觉得心酸，也更恨朱氏。或许吧！沈吟眉本性不坏，但却有朱氏那样一个母亲，如何能不变成后来面目全非的模样。“二姐姐。”

沈绾心中抽疼，又因为沈吟眉的话而想起了前世的仇恨，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跟沈吟眉应该都才四五岁吧？那会儿的自己在沈家根本就是一颗野草，自生自灭，冬天的时候京城下雪，冷的人快要冻死过去。而她只有一件秋衣，穿着跟没穿一样，沈吟眉将她身上漂亮的狐裘脱下来给自己，乖巧说，“你穿这么一点儿你不冷啊？我的狐裘披风给你，你穿吧！”

那会儿的沈吟眉还是个天真有爱心的孩子，自己裹上狐裘后果然就不冷了，可是，朱氏出现了，她令人剥走自己身上的狐裘，温柔道：“绾儿啊，这衣服是你二姐姐穿过的，你怎么能穿呢？你若是忘了加衣服，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新的去。”

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冬天的厚衣服。后来，再到后来，沈吟眉的巨大变化让她都已经忘了这件事，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却又想起这件陈年旧事。可是，沈绾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那个天真有爱心的小女孩，和后来面目全非的沈吟眉联系在一起。她抬起头，看向床上安然离去的声音，突然间又将两张大小不一的面孔重叠。只是沈吟眉眼睛半睁着，怎么也合不上，似乎还有无限的不舍和恨意，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儿子，更恨朱氏毁了她的一生。沈绾缓缓抬手放在沈吟眉眼睛上，温柔道：“二姐姐，我会照顾好安安，让他一声平平安安长大。”

为沈吟眉合上眼，她最后静静看了人一会儿，突然道：“下辈子，别再遇上夫人这样的人了。”

她不但毁了你，也毁了我，更毁了整个沈家，朱氏，才是最应该死的人！沈绾抱起孩子缓缓朝门口走，只觉得双腿沉重仿佛灌了铅一般，走到门前，打开门，夜晚的冷风仍旧带着热气扑面而来，她看向漆黑的院子，走到院门口，看向守在那儿的粉儿，沉声问，“二姐姐都已经跟我说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若是想要离开，卖身契我给你，此后你就自由了。”

沈绾本意是不愿意让粉儿抱走孩子的，毕竟，她不想伤害这个孩子，所以，她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粉儿双手不安地在小腹前抓来抓去，好半天才说，“奴婢都听二小姐的，可是二小姐她现在好像没什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