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转逝,渺茫间深宫处那棵杏树叶梢头泛了黄。自那日进朝见过父皇后,皇后给宋锦川的韶安宫里头送了一大叠的文墨经典,要让她好好在宫里头习字。…并放言须是要在此月完成抄书,不得出韶安宫,否则月禄没收。……其实宋锦川身为大宋公主自是不太需要什么银两,平日里锦衣玉食,宫里安排地好好的。但她需要买些药材。早前宋锦川初向皇帝请来专门教她学制药的太医们学习时,学艺不精,乱熬药,浪费了许些药材。现在她的小药材库贫困,她不好意思总向太医师傅们讨要药材,又如今只能被困在宫里,急需月禄。想到这儿,宋锦川皱起眉头,去瞅桌案上那叠厚厚的文经。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脑袋生疼。什么“哉”啊“也”啊的,真是烦透了!那些太傅真是古板极了,哼个气连胡子都不会动分毫的老古板!倒是会写这些枯燥东西来乏她的味!不仅烦人,还会和母后告状!宋锦川拧着眉头,受不了了。一旁的长烟看不下去了,也稍稍皱眉,走上前去,叹了口气:“公主,您盯着着此面书经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若是累了,奴婢便帮您抄吧。”
自养怡殿回来,皇后往韶安宫送了一堆的经书后,宋锦川红着杏眼眶眼巴巴地向长烟哭诉。她到底还是摸准了同自己青梅长大的长烟性子软,娇滴滴地落着泪珠子。果不其然,当时长烟的脸一下子绷不住,便急切地来安慰她来。此刻闻言,宋锦川立马抬头,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长烟,仿佛下一秒就能发光似的。“真的嘛?!”
她像只兔子般笑着跳起来,蹦跶到长烟身上,“我可太喜欢你了长烟。”
长烟无奈地稳住身子。宋锦川从她身上爬下来,忙把一手的诗经交给了她。“那就麻烦你喽。”
宋锦川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奴婢应当为公主分担的。”
宋锦川欣喜若狂,又转头看到也侯在一边的明珠,伸手去招呼她:“哎明珠!你现在有闲暇时间吗?!”
明珠赶忙回道:“回殿下,没有。”
说着老老实实地过来帮忙自家公主抄书。宋锦川看着案桌上瞬间空出的一大片,心里格外舒爽了起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忙一身轻松地跑向自己的小药材库里头数药材了。时过半晌。韶安宫外长廊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擒了笑,颔首低眉地领着四五个小太监抬着撵子停在韶安宫门口。门口那两个侍卫忙行礼:“见过刘公公。”
刘公公免了礼:“太后娘娘有旨,让咱家的去韶安宫请栖宁公主去福康宫一趟,不知小主今儿个在不在啊?”
“长烟姐姐!外头刘公公来了!”
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跑来,轻轻推开门栏,对着长烟道。长烟忙搁下手中的毛笔,疑惑:“刘公公?可是太后那边的刘公公?”
“是的。是太后那边传话了。”
“公主大抵是去了药材房,”长烟急忙起身,“我先去把公主叫回来,你且与公公好生招待一下。”
她搁下笔,急匆匆便去了。玉抻阁。小小的屋殿坐落于皇宫一角的竹林中,但用工细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配着竹木雅兴,甚是使人赏心悦目。宋锦川正在竹架子上挑拣着几月前一个侍卫替她捎来的灵草,上头稀稀疏疏落了些灰,蒙住了点白色。她皱起眉头,取了毛掸子轻轻弹去了那点白灰。“总还差点东西。”
宋锦川蹙眉寻思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要给灵草这些名贵药材防灰。于是她往自己的小屋子里看了一周,想起东面小案子上放了块不大不小的锦布,正好可以遮盖着点,便往上亲亲覆了上去。办完后,宋锦川细心地扯了把竹扫帚小心打扫屋内,可惜她向来是被宫人金枝玉叶地捧着,哪会干些打理的活儿,于是乎变慢慢地磕磕绊绊地清理起来。恰是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长烟焦虑的脸。“公主,您刚走没一会儿,太后娘娘那边便叫了刘公公来请您去趟福康宫了,”长烟急急道来,“怕是太后娘娘要等急了,您可快些去。”
宋锦川有些吃惊:“皇祖母让我去一趟福康宫?是有什么事情交代么?”
长烟:“想必是想您了,念着祖孙情呢。”
“也好,我也想去见见皇祖母了,”蓦然,脑海里闪过皇后的脸,宋锦川又紧张起来,“可是...可是母后不是叫我不得出了韶安宫宫门么?这可如何是好?”
长烟忙道:“刘公公说了,一切由太后那边担着呢,无妨。”
闻言,宋锦川喜笑颜开:“那可好!我正是在宫里头闷着呢!”
提到这,宋锦川心里头又不免想到那一卷卷的《圣经》啊《礼义》啊什么的,恨恨地磨了下牙槽。随即,她又忙出了屋门,回去见刘公公了。“时候不早了,奴才给栖宁公主请安。公主快上撵吧。”
宋锦川冲刘公公笑笑,点头上了撵子。宫道上,一众宫人抬着驾撵。宋锦川不是第一次乘坐太后的坐撵。早先时候,皇祖母的驾撵因久置而颜色颇黯,有些败破,而今宋锦川无意间抬头时,却瞧见头顶那一块凰图腾掉了锈被重翻渡上新金玉,有些小稀奇,便利落地爬上坐子上,不安分地想去近距离看看。她爬上去凑过头去瞧..........结果她手脚不太稳,差点从上头摔下来。哪知她这一乱动,抬撵的太监惊慌了一下,撵子瞬间有些失了稳。宋锦川知道自己有些闯祸,苦着脸“哎呦”了一声。下一秒,一道凌厉又娇滴滴的女声尖尖地想起:“大胆!何人坐轿,竟敢冲撞了本宫!没眼睛的东西!当心本宫肚子里的龙胎!”
宋锦川心中暗道不好,听这嗓音怕是德嫔。她把头探出撵窗去,正好看到刘公公对着德嫔点头哈腰赔着笑:“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都是咱家手下这些下贱的狗东西,不长眼地冲撞了德嫔娘娘,奴才给您赔罪了。”
说着脸色一变,冲着几个小太监狠狠地扇了几个大耳光。德嫔重重地“哼”了一声,正巧看到撵子里的宋锦川探出头,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本宫道是谁啊,未曾想是栖宁公主。”
宋锦川忍了忍,还是摆出笑来:“娘娘可安好?”
德嫔撩起眼皮,扶着肚子:“劳公主操心,本宫自是安好的。”
她撇开眼,神色间却是半点礼貌也未有,带着高傲的笑:“恕本宫无礼,只是如今本宫肚里怀里龙嗣,自是要当心万分才好,不然这坏了事谁都是担当不起的。”
宋锦川心知德嫔平日里与萧贵妃交好,自是看自己厌烦地很。但瞧着她如今越发张扬跋扈的样子,心中难忍,于是乎也阴阳着抬扬起了头:“娘娘好生福气,沾了龙恩便真真是愈发厉害了。”
德嫔笑意更浓:“这不,自此有了身孕,连走动都要旁人扶着才是,您瞧瞧您刚刚差点冲撞了本宫,想想本宫便后怕。”
她又扬起秀气的眉毛来:“所以本宫这几日才没能给皇后娘娘请安呀,劳烦公主殿下与皇后交付一声,怕皇后娘娘生本宫的气呢。”
宋锦川吃了气,也假惺惺地笑道:“您放心,母后这几日有更重要的事务要忙着去办,您请不请安这事,怕是也顾不上了,哪会来生您的气呢?”
她故意咬重了“更”字,心知德嫔会听出音来,便去瞧德嫔的脸色。果不然,德嫔闻言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愤愤地瞪了宋锦川一眼,刚要回嘴,便听到刘公公急切地道:“德嫔娘娘恕罪,七公主小主受太后娘娘传唤乘的撵驾,因启程稍晚,怕太后娘娘指责方才匆匆赶路不小心冲撞了娘娘。娘娘息怒啊息怒。”
德嫔心中不满,但听到是太后便硬生生不再说些什么。心里权衡了好久才不甘不愿地将手搭在身旁的侍女臂上,德嫔偏过头去看了宋锦川一眼,才昂着头走了。宋锦川瞧着她这般样子实在好笑,便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刘公公见状,颇有些无奈地对宋锦川道:“七公主可莫要放在心上,只是这阵子德嫔怀了龙孕,难免心高气傲了起来。不过娘娘也真是,非要与公主您这般孩子气起来,当真是没有当大作为之人。”
刘公公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自然说话也不甚拘束来。宋锦川不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向刘公公露出灿烂的笑颜来:“本宫知道!只不过麻烦了刘公公,和几位小公公挨了打了。”
刘公公看了几眼被打的太监们,忙道:“奴才的贱命罢了,公主不必在意。”
回头扬了扬拂尘,催促着小太监们启程。宋锦川回过头,看到长烟:“一会儿回过宫,去给各位公公送些礼物。”
长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