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母妃。”
萧贵妃笑着抬头:“苋儿不必多礼。”
宋锦苋在贵妃左手边坐下,随手在案子上拣了颗葡萄塞入口中,漫不经心道:“儿臣刚刚在来的路上碰见了德娘娘。母妃,您是不是又给了承德殿送了些补品?”
萧贵妃抬眸看了宋锦苋一眼:“给她点甜头又不缺本宫什么。本宫要她有用。”
“有什么用?”
宋锦苋皱眉,“儿臣不喜欢她。她身世又不出众,位分又低,只顾着仗着自己怀了皇嗣恃宠而骄,到底也只是个蠢女人。”
“呵,”萧贵妃犀利道,“‘恃宠而骄’?这说的不也是苋儿你吗?”
宋锦苋满不在乎地道:“可我是当朝公主!我的大表哥乃是如今权高为重的大将军林晏,更何况,母妃您还是个皇贵妃呢!”
萧贵妃却不吃宋锦苋那一套:“哼。‘当朝公主’?你是不是忘了,整个京城的公主中,唯一的那位封了号赐了宫的公主却不是叫宋锦苋的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宋锦苋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她才沉重着脸道:“母妃教训的是。如今儿臣确实压不过宋锦川,不过仅仅是现在罢了。”
下一秒,她似乎想起来什么,顿时阴转晴:“待我嫁给了表哥,孰能比我?到时候便是太后娘娘也会让我几分!”
闻言,萧贵妃露出了点笑容:“你想的倒是容易。可是......”宋锦苋忙问:“可是什么?”
萧贵妃颇有深意地看她:“你怎么就认为你林晏表哥也中意于你呢?他如今可是右大将军,本宫的话,于他来说,也是无足轻重的。”
听到这,宋锦苋骄傲地扬起这张明艳动人的脸:“我有这般长相,还害怕表哥不喜欢我不成?”
萧贵妃淡淡地捧了一杯茶,微抿:“苋儿如今也有十四了。只比栖宁公主大了两个月。”
“母妃为何要提到宋锦川?”
宋锦苋有些不满,“我不愿意听到她。”
“‘栖宁公主今年方十四,美貌动人,即将及笄,尚未出嫁,是大宋出了名的美人,皇室的金枝玉叶。’”轻轻的“咚”一声,是茶杯磕在桌子上的声音。萧贵妃语气有些冷:“苋儿,莫不可轻敌。“你表哥战胜归国后,归途路过齐王府,现暂居于此,并向外扬言因伤势在齐王府上疗伤。可今早上太后便传宋锦川进福康宫,美其名曰命其明日启程齐王府去为齐王妃庆生,你觉得太后的心思简单?”
宋锦苋脸色一下子变了色,看向萧贵妃的眼神瞬间直了。“如今太后虽一手掌握兵权,但凭靠的就是左右将军,况且左将军早已力不从心,一心拢靠着林氏。因为本宫的姑母乃是前朝先帝的第一任皇后,太后一向不喜欢本宫,但”讲到这,萧氏冷笑了一下,“可她想弃我的景澈,立那三皇子为新帝,想得真美。“我萧氏自来高贵,岂会轻易怕一个老女人?多亏老天有眼,本宫的堂妹嫁给了林琛,成了右将表嫂,我们也好歹与林家沾亲带故,才有了今天你喊他的一声表哥。“看在联姻上,林将军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太后和皇后那边当然不开心,便想到你林晏表哥尚未婚姻,想将栖宁公主嫁给他做联盟。”
萧氏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以为本宫看不出她们那些龌龊心思?!到时候,你说林晏是愿意帮本宫这个沾了不多亲缘的萧氏的大皇子,还是帮着他妻子的兄长太子殿下?”
“若是嫁给林晏的人真是宋锦川,你说这宫中的公主将来该嫁与谁人?如今这天下周国比比皆是,联盟自然必不可少,和亲便是剩下的公主的出入。你说,新帝会派谁会去和亲?”
宋锦苋愣住。“苋儿,你的敌人不仅仅是太后。”
宋锦苋脑子里的神经被萧贵妃说的那一番话彻底地给烧得干干净净。她在一刹那间想起那抹清厉干净又张扬肆意的身影。少女曾在清晨的梦里见过那道惹人沉醉的侧颜。她在梦里盼了那么久。“不可能!表哥自小与我相识,他娶的只能是我!”
瞬间,宋锦苋的眼眶漫起泪雾,“我那么喜欢表哥...那么喜欢....母妃!我绝不许别人肖想表哥!”
宋锦苋的眼睛红了:“谁都不能拆散我们!谁都不许!即便是当今的皇太后!”
萧氏满意地笑了一下。“对了,你必须要有这般姿意。当年淑妃比不过本宫,一个败者的后人,自然也胜不过我的苋儿。”
宋锦苋偏过头去,轻轻用帕子拭了拭眼睑的泪珠。继而缓缓一笑,脸色挂上了平日里的那副高傲样:“儿臣明白了。”
殿内烟香绕梁,室内的女人玉葱指捡着水果拾进红唇里,各自露着心有灵犀的笑容。于是当宋景辙进殿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见过大殿下。”
奴才们请安。宋景辙点了点头,随意坐在一张塌上,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和皇妹。“怎么了?”
他抬手,让一个宫女送上茶水来。萧贵妃淡笑,不答反问:“辙儿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闻言,宋景辙皱眉,挑了个葡萄塞进嘴里:“母妃可别多说了。”
萧贵妃扬起眉毛,和同样疑惑的宋锦苋面面相视。“皇兄?是出了什么事么?”
宋锦苋问道。宋景辙眉间怒气更重。“什么事?!还能什么事!到现在了太后还防着我!我存心想去为五皇弟的王妃庆生,也好与林将军叙叙旧,哪知太后推说林将军病重不耐多人叨扰,我的心意齐王妃也心领!这是什么话!”
宋锦苋缩了下脑袋,随即不满地翻眼:“皇兄气这么大,干嘛冲着我发呀!”
萧贵妃一个眼神扫过去:“行了。本宫知道了。”
“母妃!太后此番言语不就是不允我与林将军见面!林晏乃是我的表弟,太后好狠的心!如今竟是连表弟也不许我见了!那么以后,我的地位合该如何?!“他们就是想让三弟当上皇帝!父皇最喜欢的皇儿明明是我!怎么就只让他宋景谌占了风光!!凭什么?!”
宋景辙脸面气的有些通红,看向萧氏。闻言,宋锦苋也有些担忧地看着萧贵妃。萧贵妃握着茶杯的玉指间渐渐用力,端头泛了白。“老不死的东西!定是皇后这贱人与她多言了!竟敢这般对待我们!”
言毕,宋锦苋声音刺耳地响起:“母妃!她们根本就是蛇蝎心肠!简直歹毒!令人发指!”
萧氏猛一回头,目光死死地瞪着宋景辙:“我萧家历来出身高贵,岂会由她们定尊卑!”
她眼中是泛着困兽般的凶狠的绿光,像是几日都未进食的饿虎:“她太后与皇后倒是权高,尤其是太后,掌握百万兵权。可是她们都忘了,皇帝手头上也有块龙佩,可调大宋全兵,到迫在眉睫万不得已之时皇帝方可示出,仅听从皇帝一人之命.......他们都瞒着陛下,不愿动佩璧...可是本宫记得!“本宫其实也不曾想如此早早动手,要怪便只能怪太后她们欺人太甚逼的本宫!”
宋景辙看着她这番模样,有些畏缩:“母妃可是有了什么招法?”
“招法?哼”萧氏冷冷一笑,“你说这前几年太后的身子硬朗的,怎么今年却病的这般快?”
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的秘密,宋锦苋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氏。宋景辙随即也听出味来:“怎么?难道母妃您.....”“是又如何?”
萧氏满不在乎地笑,残酷地咬碎了一颗葡萄,“本宫就是给那贱老女人下毒又如何?谁能知道?当今林氏立在本宫家谱前,谁又敢来指使本宫?!”
她看了看自己两个孩子脸上的脸色,道:“放心好了,这儿都是本宫的心腹,万不会传出去,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他们的脑袋就得抢地了。”
宋锦苋多少有些担心,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母妃可要多加小心,毕竟.....这被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情呀!”
宋景辙也白了张脸:“那...如今太后被中了毒,还能......”萧氏擒着冷酷的笑:“不必担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不过会平日里多咳一会儿,并且......”她拣了颗葡萄,在手掌之中玩弄,“死的时候会比旁人多些痛苦罢了。”
那颗饱满晶莹的葡萄被挤碎,流出了汁水。“如今这般强势,本宫不得不去讨好那皇帝,毕竟是有着龙佩。于是本宫便之得亲请林将军替本宫找人了。”
宋景辙有些疑惑:“林晏?您让他找什么人啊?”
萧贵妃抬眸:“一个舞伎,江南美人。”
闻言,宋锦苋不满:“他一介大国将军,怎么能去烟花之地寻这种卑贱的东西呢!”
萧氏看她一眼:“怎么不能呢?”
她不顾宋锦苋眼中的焦急,道:“本宫知道你心中爱慕右将军,但为了大局,你必须学会大度。本宫于右将军而言是长者,他虽是个一国大将,到底也要遵从长辈,更何况本宫乃大宋皇贵妃。本宫此番之举,便权当是在林将军面前立威了。”
“可是表哥如今身受重伤在五皇兄那养伤呢!”
宋锦苋有些气愤,“母妃你怎么能这般对他!”
宋景辙在一旁听愣了,跟着点头。“重伤?”
萧贵妃的话开始犀利起来,“你当真以为你母妃我没有眼探?太后不会有眼探?若真中了重伤,齐王妃还会办成庆生礼、太后请栖宁公主前去齐王府??”
一时间,内殿安静地只闻众人的呼吸声。没人说话,两兄妹呆滞地互相望着彼此。萧氏看看他俩,轻摇头:“苋儿,不要怪母妃心残。母妃也只是希望你嫁个心上人的好人家,过个权高的生活,也不必与本宫一般受人算计。“辙儿,你也一样。你生来是皇家皇儿,帝王家的男人必争皇位。母妃能付出的不多,只是倾本宫的所有为你的皇路铺席罢了,真真正正的,还是得靠在你自己身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