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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半日闲笔录 > 第六章 阿浣

第六章 阿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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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来杯清茶。”

“来啦来啦”四月赶忙迎出来。听这熟悉的声音,我一探头,来者大步进门,拿下了渔夫帽,露出了被笠帽投下的阴影所遮盖住的俊美年轻的脸,然后一手握着笠帽,一只手提了两个酒壶进来。然后熟门熟路似的,随意找了个小空桌就坐下来。“喏,给你们老板娘的,糯米酒,我自己酿的。”

他拿出其中的一壶递给了四月。“还有,你们这儿有青团吗?”四月接过酒,低头看了看,咧着嘴“啊,什么?青团啊,我们这儿肯定有啊。要多少我给你去拿。”

我心里暗暗嗤笑“有你四月的地方就肯定有甜食,怎么可能会有你拿不出的呢?”眼见着四月蹦跳着离开,我已经猜到她最近多半又在研究五花八门的茶点了,但也只能任由她去了。“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儿喝茶啊?”

我从隔间里走出来,玩笑的问。这个男人是个年轻的渔夫,二十来岁的模样,说起来算是我们店的常客之一。他说自己叫阿浣,我们便也这么叫他。我们的茶馆门口不远处便是一个小的渡口(其实特别简陋,说是渡口有些过于勉强)。总之,阿浣每次渡完一天的船就会顺路来这茶楼里坐坐,只是今天格外的早。“又没生意呀?”

我问道。“才不是,再说平时本就没什么生意。这些个日子总下雨,水面上全飘着些烂泥草根的,水也涨了,水一急,没人敢渡舟,我想着一个人打点渔什么的也没意思,早早就收了工。”

阿浣回道。“撑船不容易吧,要不考虑来我茶楼里打散工吧,我们这儿正缺个小二儿呢哈哈。”

“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只懂得撑船,船吃水多深,破了要怎么修理。干那么多年了我才不想舍了这身本事,来你这儿干这被人使唤的工作呢。”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要你干苦力似的。”

“反正我这辈子就高兴干这行。”

“说起来你干了也有好些年了吧,还这么年轻呢,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呢。”

“哼哪有,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

我笑道:“谁知道呢,或许你本就……”“来啦来啦”这时四月端着东西大步走过来,打断了我们之间的闲谈。“这是您要的茶水和青团。这青团是我自己独创的,里面的馅不止有豆沙的,还有桂花、红豆,好几种呢,本日清明节新品,您可真是赶巧了哇。”

哈啊~总之我可没承认那是什么本店的新品,全是她自允的,我头一撇,不说是,也不否认。然后扭过头“咳嗯这青团和这茶水钱就不用你付了,就当做米酒的回礼吧。”

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就知道你不好意思,那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故事来抵的呢。”

我对于故事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嗯?故事,嗯……好。”

“说来听听。”

我拉着四月在一旁坐下。“嗯……那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有个老艄公,也是在这附近一带……”听人说那老艄公很早就在河上渡船,也没什么人知道他姓什么,但他每天都从河的这头撑船渡到那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撑着船干什么的,有时候打渔,有时候清理河上垃圾,闲的时候也能见到他载着人过河。没人知道他一天几趟,只是早上妇女们在河边洗衣服时,商贩路过桥头时,孩童在河边玩耍时,总能看见他从河上撑着船慢悠悠的过。在河上,像他这样每天都坚持划着船的人几乎就他一个,久了人们也记住了他的脸,至于他叫什么,住哪儿,他们仍一概不知。河边上有个孩子,经常能看到他孤零零的看着河水发呆。老艄公撑着船划过,每每不见孩子的父母陪伴,也不见孩子跟其他的玩伴一块儿站着,只是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老艄公也从没问过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只是每次出船游过,都要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然后从自己的船上丢出一只龙虾,扔给岸上的这个孩子玩儿。老艄公教他自己小时候是如何用绳子绑着龙虾玩儿的,从那时起,那孩子便逐渐露出了笑容,后来的每天早晨,孩子都盼着老艄公早点出船游过那里。时间久了,老艄公突然问起孩子的名字,孩子说自己没有名字。老艄公不明白为什么孩子没名字,但还是帮他起了个名字,叫“阿浣”。后来,孩子再大点,通了水性。和老艄公也熟络了,便经常搭着老艄公的船坐着游玩。老艄公也不嫌他,相反,他更喜欢有阿浣陪着热闹点。“老公公,你以前是打渔的吗?”

阿浣问。“欧呦,这可不好说。”

“你之前每次都给我带龙虾玩,我以为你是打渔的。”

孩子乘在船上,两手交叉着抱在脑后。“不过是顺手捞的罢了。”

老艄公笑道。“那,您撑船有多久了?”

“这可记不大清喽。”

“您爱干这个?”

“哈哈这哪有什么爱不爱的,江南人靠水吃水,我是个土生土长的人,每天撑个船岂不是常事。”

“可……可这几年大家都传河里有水妖,挺招人厌的,大家都不喜欢水妖,您不怕?”

阿浣的声音低沉下来。“你有见过那水妖害人吗?”

老艄公不以为然的笑着反问。“那……倒是没有。”

阿浣答道,“但是我能保证它肯定不害人的,它从没有过想要干坏事的想法。”

他的眼神中充满坚定。“嗯,是啊,我撑船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什么水妖,以前没见过现在也没有,就算真有也不见得它来害我,说明肯定是个好妖怪。”

老艄公慈爱的揉了揉孩子的头。一次夜里,老艄公撑着最后一趟船在回家路上,路过一个石头阶,石阶的岸边站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焦急的在岸边直跺脚,踩得青石阶上隐隐传来淅索的哒哒声,看样子是急着渡河。老艄公把船撑近了,黑夜里看不清那妇人的脸,只隐约觉得是个稍稍阔绰的太太,在船游近时更显焦急。“船夫!船夫!请问能让我渡个船吗?我是对面镇子的,我的孩子在家生了重病,大夫让我来求药引子,结果取完天都晚了,我恐误了时辰,求您帮个忙!让我早点回去救我儿子!”

说着泣不成声。说起来也奇怪,这妇人的穿着看起来有些许阔绰,不像个普通的百姓,因此大可以派家丁或是雇个什么人来寻药引子。就算因为救子心切,不放心而亲自出门,身边却连个人都不带,大晚上的一个人站那儿。“求求您!呜呜——我一定给您付很多的报酬,但是我的孩子呜呜—呜”老艄公觉得这妇女实在可怜,耳畔皆是一声声悲惨的哭泣,心中大受动容,“赶紧上来吧,报酬就不用了,我给你撑船,别误了你家儿子治病。”

“谢谢!谢谢!”

那妇人赶紧跳上船,船剧烈摇晃了几下,老艄公用力抵着杆子,让船稳住。“小心点,夜里黑,视线不好,撑船易晃,你坐船里头抓稳了。”

随后,老艄公便撑起船,伴着船划过水面激起的水花声中,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微弱的阳光穿过树杈,柳枝纤长,荡在湖面上,笼着清晨的雾气,随着光亮的愈强,逐渐显露清晰。清晨的妇女们在河边洗着衣服,商贩们都早早出了门,孩童们做着自己的事情。老艄公没出船,人们却也没发现。人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太阳也照旧升起。哗——哗——船身被水花轻轻击打着,周围的河面泛起了层层涟漪。细微的阳光穿过密密的老槐树枝丫,倾泻在一张布着皱纹的脸上。于是他朦胧着,睁开眼看到了那微弱的奇迹。老人睁开眼,缓了一会儿,他侧过脸,看见船边离水面有些近,他知道船上不止他一人。“谢谢。”

“没事儿。”

一个声音静寞了会儿响起。老艄公转过头,船上,阿浣正坐在他不远处看着水面发呆,眼神坚定,这么看来,阿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了,更像是个少年。老艄公这么想着。“我都知道了。”

“嗯。”

“那些人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以后也别再撑船了,不然被发现你还活着,他们肯定不会甘心的。”

老艄公咳了两声,缓了缓,吐了两口气。他不问阿浣是怎么救的他,只是满不在意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爱干这个,虽然这次遇到了这种事情,但是总会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要是我不撑船,有需要的人想要过河可就难喽。”

说着慢慢从船上坐起。抬起手颤颤巍巍的从布褂子里摸了摸,掏出烟斗,却发现已经受潮,点不上了。“唉……”他放下烟斗,“喝,看来我也该回去了。”

老艄公发现船正停在家旁不远处的地方,岸堤边的几棵老槐树朝着河面倾倒,延伸出的枝丫正好垂在河面上,将船身挡住,很难让人发现。“好了,坐了这么久,阿浣你上岸吧,我也该回去了。”

“你还会继续撑船吗?可以不撑船吗?”

“放心吧,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还是会照顾自己的。”

“……”阿浣不说话,他下了船。老艄公见他离开,便也收拾收拾,缓缓划走。远处,阿浣躲在老槐树后面,树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在黑暗中,他就这么看着老艄公一下一下的撑船离开。后来过了好几日,许是人们闲的无聊了,又许是妇女们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闲的发慌,人们终于发现老艄公的消失,这终于让人们联想到了之前的怪谈传言。这天夜里,老艄公走出家门,拎着壶酒,披着大衣,提着灯壶,走到拴在家门口河岸的船上。独自坐下饮酒。河岸边的黑影里走出来一人,瘦而精干。他轻轻的踏上了船。他知道老艄公这几天受了点风寒,所以没有出船,今日看来也好的差不多了。“您身体好些了吧。”

“嗯,明天就该出船喽。”

“他们都说最近水上不安宁,出船恐怕会有危险。”

“没事儿,有没有那些个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他害的我,唉……该发生的事情总会来的。”

老艄公将自己酿的酒打开,是满满的甜米酒。他年纪大了,喝不了什么烈酒,这种程度的酒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阿浣不出声,老艄公也自顾自的喝着。他们一个坐在船的这头,一个坐在另一头。黑夜的江面静谧着,老艄公却早已做好了出船的准备,他们心中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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