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5:大桥赞歌(6)离开丘陵地带后,道路变得平坦起来,乘着装甲车和卡车的士兵们一路上观赏着周边的景色,不时发出几声不知是否发自内心的赞叹。希望依靠战争而取得军功和名望的青年人下意识地忽略了战争的残酷,直到他们发觉前方的道路被炸断,才将埋藏在心底的沮丧重新挖了出来。毫无疑问,这条道路大概是被友军炸断的,目的是阻止叛军从这里发起进攻或逃离,而现在友军的无心之举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麦克尼尔打开车门,跳下装甲车,到大坑边缘查看情况。他向着其他从车门旁探出头来观望的战友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这条路已经无法通行。十几名士兵不情愿地走出车子,和麦克尼尔一起站在大坑附近,无奈地看着大坑另一头的公路。“我们被卡在这地方了。”
杜米索·图图走到公路两侧来回巡视,他希望找到一个快捷有效的方法离开这里。大批军用车辆还在后方等待着,要让这些车辆偏离原来的行驶方向而胡乱地冲上没有路标的所谓捷径,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几分钟之后,达特曼上校下达了命令,他要求士兵们使用一切杂物将大坑完全填平,而后再前进。倘若此时周围出现敌军,大概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种荒郊野岭并不适合伏击,其地形和气候对于需要长时间潜伏的士兵而言是不利的。上校说,倘若不是空军吹嘘他们自己完全掌控了天空,他也不敢这么冒险地走大道。过去发生的战争中,有许多部队正是在公路上被敌方空军追击从而损失惨重,整条公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上校让前面的士兵去搬运石头、砂土和树木,他自己却站在坑旁,只顾着看士兵们劳作,不时从衣兜里拿出香烟比划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见状,自己冲进士兵的行列中,和其他普通士兵一起搬运沉重的石块。在他不远处,工程兵正在利用工程设备架设能够让车队安然无恙地通过此地的临时桥梁,运载士兵的装甲车陆续让出一条道路,让工程车开到最前面。“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布拉瓦约?”
上校看着手表,向身旁的斯迈拉斯询问道。“假设我们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这里的问题,我军大概会在傍晚抵达。”
斯迈拉斯一板一眼地报告道,“但是,根据昨天友军传递的情报及上峰的指示,布拉瓦约附近似乎出现了叛军。先前我们认为占据该市的民众是叛军的支持者,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密切。倘若我们能够劝说该自治市重新归顺南非自治联盟,将军阁下也会对您刮目相看。”
“没错。”
上校喜上眉梢,他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些深明大义的市民不会随便和那些匪徒同流合污……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些叛军公然鼓吹在战争中进行掠夺,他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活在中世纪吧?除了他们的精神祖国布里塔尼亚,我想不出世上还有哪一个国家的哪支军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EU舆论通常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是贵族的家奴组成的混合军队,这支军队不可避免地保留了封建时代的习气。皇帝查理三世公开鼓吹优胜劣汰,他虽然打击了和皇权对抗的贵族,却继续在战争方面促进士兵的积极性——就是说,士兵不仅可以获得功勋从而成为人上人,还能在战争中掠夺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已经受够了EU频繁剥夺他们合法权利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很快认为这套理论是天经地义的,加上作为对手的防卫军军纪也并不好,罗德西亚叛军索性决定不再约束士兵的行为。“赫尔佐格少校,为了防止叛军威胁我军的侧翼,在道路修理工作结束后,你部应当在布拉瓦约周边的交通线附近阻击可能存在的敌军。”
达特曼上校下达了一道命令,“别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言外之意是,这些士兵不能进城休整,而是要立刻赶赴下一场战斗。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说达特曼上校也并非是全无头脑的官僚,有时这位上校能制定一些令他眼前一亮的计划。此外,一旦布拉瓦约决定和防卫军开战,阿达尔贝特也能立刻配合主力部队进行夹击。命令顺着指挥结构一层一层传递,一直传达到每个普通士兵那里。士兵们淡漠地接受了现状,他们很少能够思考长官的每一个命令背后的含义,即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也不能改变现实,更何况有时作出指示的长官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决策是否正确。“看样子我们可能没法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
麦克尼尔把石头扔进大坑,走回装甲车旁休息。“这条路上肯定存在不止一个大坑,说不定后面的路段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了。”
阿达尔贝特板着脸,不让人看清他内心的担忧,“要是我们被困在这里,问题就不仅仅是耽误时间那么简单了。”
十几分钟之后,工程兵终于宣布道路可以正常通行了。麦克尼尔和其他疲惫不堪的士兵一起爬回了装甲车,靠在两侧打盹。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叫醒,那时他还要勉为其难地去和战友们一起填平下一个大坑。出乎意料的是,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边的士兵满怀欣喜地告诉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些高大的建筑物。对于这个结果,麦克尼尔是感到惋惜的。空军并没有彻底炸断这些交通线,虽说他们有意或无意的手下留情(也可能是疏忽)为友军提供了便利,倘若叛军顺着原路杀回来,遭殃的就是防卫军了。布拉瓦约市外围被更加结实的防御工事封锁,当地建材工厂的工人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了这些掩体,防卫军士兵们面对的是一整条漫长的防线,从城市的南侧一直延伸到北侧,其目的是阻挡那些可能进犯城市的不法之徒。训练有素的警卫和民兵在此地巡逻,当他们看到从南方赶来的防卫军后,便迅速地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市内。很快,数百名民兵聚集到城市南侧,虎视眈眈地观察着这些在他们眼中和叛军没什么区别的家伙。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做好了准备,只要长官们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向着眼前的一切活物开枪。“这可不好打。”
司机喃喃自语道,“没有大型火炮或坦克是没法攻打这种按层次布防的城市的。空军那些老爷大概也不会特地为我们着想……”“布拉瓦约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克尼尔从窗户中看到了挂在路灯上的一面旗帜,那是以绿-白-绿三色横向分布的三色旗,此前他从未在罗德西亚或南非见过类似的旗帜或标志。从前方士兵的喊话和对面的答复中,士兵们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布拉瓦约市长期处在商人的控制下,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豪商依靠贿选等手段对布拉瓦约实施残酷统治,工厂工人普遍一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不堪其苦的市民(主力是工人)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煽动暴力活动后不久便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打垮了同样是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的市政厅。在部分倒戈的警察和警备军的协助下,市民一方大获全胜,无法控制事态的市长和商人们坐着直升机逃离了城市。市民们迅速建立了一个自治委员会,并从平民中抽调了大量人力补充进入新的自卫武装。上校严肃地听着手下的士兵报告了对方传递的消息,而后询问道:“别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是什么?”
“排除所谓【本着平等、自愿……等原则,与构成南非自治联盟的实体为平等关系……】之类的套话,他们的意思就是,本市如今不听总督阁下号令,你们自己看着办。”
阿达尔贝特三言两语就点明了当前的本质。“见鬼。”
上校大为光火,他知道凭借自己手头这些部队根本没法攻打这座城市,要是他现在是警备军总司令,恨不能出动2个师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阿达尔贝特也为此感到苦恼,此时麦克尼尔趁机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毫无疑问,叛军也是市民的敌人。既然双方有着共同的对手,那么只要防卫军能说服这些市民允许军队在附近驻扎,双方互不干预,他们也算是暂时控制了局面。为了打消阿达尔贝特的顾虑,麦克尼尔自告奋勇前去和市民代表交涉。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出阵列,向着市民们控制的防线前进。有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他,如果他敢轻举妄动,等待着他的下场就是血流满地。他站在离铁丝网大概有十几米的地方,举起双手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十几分钟后,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从防线后方走出,来到麦克尼尔面前。“你是防卫军的代表?”
中年男子一眼看到了麦克尼尔的领章,“我怕你做不了这个主。”
“事实上,我代表上校向贵市提出一项协议:贵市向我军提供食品和武器弹药补给,我军则驻扎在北方为贵市抵挡可能抵达该地的叛军。”
麦克尼尔字正腔圆地把达特曼上校的说法复述了一遍,“在我们看来,这笔交易很划算。”
“你们应该清楚……我们为何会选择使用武力驱逐那些人。”
“虽然报道出了偏差,总督阁下正是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打垮那些为非作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麦克尼尔见到对方是警察,投其所好地提起了总督的其他设想,“南非不会再有人因为自己的出身或财富的多寡而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想您也不希望遇到在职责和良心之间作选择的情况。”
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当然,我没有轻视各位,并且我完全相信各位的决心……不过,你们真的打算凭借这座城市来和叛军或是我方进行讨价还价?恐怕,你们手中的价码并没有你们设想的那么多。”
或许是麦克尼尔的说法打动了代表,又或者是上校罕见的克制终于迷惑了市民,这些人终于同意了达特曼上校的请求。浩浩荡荡的队伍兵分两路,一路径直向北,另一路则前往铁路线附近进行埋伏。在民兵们的注视下,一行人忐忑不安地穿过市民设置的警戒线,沿着铁路前行。正常的交通运输已经受到了严重影响,叛军号召全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参加战争,而大部分地面交通线被叛军征用,不想参加战争的平民大多只能被困在自己所处的城市内。据看守铁路线的民兵们说,不久前有叛军的列车试图强行突破封锁线,结果因列车脱轨而死伤惨重,在那之后叛军便放弃了和平交流的打算。“你们惹麻烦了。”
麦克尼尔对着那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民兵说道,“听好,虽说你们同样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叛军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他们只会简单地把人划分出一种【非己】成分,然后宣布这些人不受欢迎、必须被彻底消灭。如果他们没有被我军缠住,肯定会南下攻打这座城市,到时候你们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铁路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动脉,它过去曾经将无数物资从南方港口运往北方,养活了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和平民。在新世纪到来之前,铁路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在叛军失去制空权后,铁路和公路俨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从这点来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煽动的暴力活动可谓是自讨苦吃。他们虽然成功地在大多数城市驱逐了听命于赫尔佐格总督的官员,却忽略了另一个重要事实: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内部矛盾从来不比外部矛盾小。于是,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便出现了布拉瓦约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反而和叛军敌对的诡异一幕。铁路枢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叛军而言是灭顶之灾。但是,仍有部分叛军运输队试图利用附近的路线抢运物资,而只想自保的市民们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现在,他们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蓄势待发的防卫军。由赫尔佐格少校指挥的部队在西面的高地布置阵地,他们俯瞰着下方的公路,这里离最近的一条铁路线大约有几百米。“市民说,这里最近有叛军的车队路过。”
“他们是运送武器弹药呢,还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破烂货?”
海因茨·迈耶中尉趴在草丛中,结果他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于是便撑起上半身,在搭建的射击位上架好了机枪。后面的士兵气喘吁吁地抬着其他设备爬上这个长满杂草的土坡,为了保险起见,麦克尼尔建议设置防空火力点。虽说防卫军目前掌握了制空权,也许叛军会在部分地区扳回一局。迈克尔·麦克尼尔总是认为从这个角度无法很好地观察或攻击敌人,他决定采取更为冒险的行动。在得到迈耶中尉的许可后,他沿着土坡向下缓慢行进,在离火力点有十几米的地方躺了下来,将反器材步枪放在一旁,继续观察适合埋伏的位置。最后,他在右下方发现了一个平台,这个平台略显狭窄,最多只能容一人卧倒,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足够了。他双手扶着上侧的土坡,缓慢地向着平台移动,直到双脚接触到平台上的砂土后才松开手。“那地方很危险。”
海因茨·迈耶见状,向着下方的麦克尼尔喊道,“再说,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你的位置。”
麦克尼尔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不起眼的破布,披在了步枪支架的外侧。从远处看起来,这里不过是一处长着稀疏杂草的平缓土坡,和周围并没有显著差别。迈克尔·麦克尼尔卧在伪装下方,右眼放在瞄准镜附近,仔细地观察着道路的走向,他需要借此判断该在什么时候开火、优先攻击处于什么位置的敌军车辆。当他完成了调整后,便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任凭别人叫他的名字也毫无反应。不过,如果他听到和撤退或进军有关的消息,肯定会立刻恢复正常的。太阳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夜幕降临了。过了晚上八点,远处依旧没有出现车辆,众人感到有些泄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说,也许是他们的动作惊扰了叛军,下次他们应该小心谨慎地避免被叛军察觉。借着向达特曼上校汇报这一理由,赫尔佐格少校离开了阵地,返回市内去寻找上校,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疲惫不堪的众人昏昏欲睡,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取了他人的错误情报。“长官,他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不会错的,那些人说他们总是在凌晨听到外面的异常响动,叛军正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才能运输物资。”
赫尔佐格少校嘴上这么说,看样子他本人并不相信这套话术。他派了一个士兵前去下方寻找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撤回上方休息。麦克尼尔答复说,他会在下方睡一觉,希望他醒来的时候战斗还没有开始。麦克尼尔睡醒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四点,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种噪声在万籁俱寂的野外听起来尤为刺耳。麦克尼尔打开夜视仪,瞄准公路的尽头,他看到那里出现了一辆被涂成蓝色的货车。从这辆货车后方陆续出现了几辆型号相同的大型货车,车队沿着公路前行,目标可能是附近正在和防卫军鏖战的其他叛军驻扎的位置。“告诉长官,车子上有叛军的标志。”
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车门上有着硕大的【两头狮子拱卫盾牌】的形象,连忙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级。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迅速下令开始战斗,麦克尼尔打响了这场战斗的第一枪。子弹准确无误地打穿了货车的发动机,樱石发动机的缺点在此暴露无疑,第一辆大货车在爆炸声中被掀翻,直接横在了道路中央,堵塞了后方车子的前进通道。趁着敌人还处在被偷袭的震惊和恐慌中,麦克尼尔迅速瞄准了车队最后方的一辆货车。他估计自己打不到发动机,于是瞄准了车窗,将司机的上半身轰得粉碎。当他准备开第三枪时,车上的押运队伍已经匆忙地从各自的车子上跑下,向着土坡上那些发出刺眼亮光的位置开火。麦克尼尔抱着步枪就跑,刚离开原来的位置,一发火箭彈击中土坡,弹片擦着他的左脸划过。趁着敌军寻找火力点的机会,他将反器材步枪一端嵌进土坡里,用背包垫在支架下方,而后斜躺在坡面上继续向敌军开火。第三发子弹不出意外地引爆了中间的一辆卡车,被完全困在此地的叛军车队已经是插翅难飞。战斗在上午六点左右告一段落,直到那时前来打扫战场的友军终于让一直不敢冲出阵地的阿达尔贝特得知了他们的战果。8辆大卡车当中有2辆在爆炸中被摧毁(遗憾的是,物资也被焚烧殆尽),其余6辆被防卫军缴获。从这些货车上,士兵们搜出了石棉等军工生产必要的材料,欣喜地向长官汇报这一消息。所幸麦克尼尔没有击中运送樱石的货车,不然整个车队都要灰飞烟灭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以6人阵亡、30人负伤为代价,击毙约100名叛军,俘虏了数十人。他相信类似的阻击战能够严重地破坏叛军的补给线,让叛军早日崩溃。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