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简单的尽一下做客之理,去贺家宗庙拜祭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见到一个“活鬼”。“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本来我不打算说话的,不过你们提到了朗洞,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们提个醒,不要最后弄得和我一样,到时候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活鬼的用极其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吃力的说着。他的声带因为烧伤的关系,几乎彻底的毁掉了。不过他说的话,却是完全发自于内心的善意。夏雪宜和温雅之前被活鬼的模样真的吓坏了,拼命向后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可是真正听到活鬼说的这些话,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虽然依旧弄不明白这个活鬼究竟是要说些什么。不过至少知道他并没有恶意。他满布疮痍的身体,已经不可能有任何的恶意了……“你能告诉我们你是谁吗?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还有你弄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朗洞?”
夏雪宜大着胆子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不过她的目光还是不敢和活鬼有任何的接触。内心的恐惧,终究是无法掩饰的,就算是强烈的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给对方尊重,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可是身体还是诚实的会偏转过去,躲开那惨不忍睹的身体。“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我真得不知道我的身体能不能支撑着回答万你的问题,那边的台子上有吗啡,能帮我取下来吗?”
活鬼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稍稍显得高大一点,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还是极力维护着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吗啡?”
夏雪宜虽然不是医生,也知道这吗啡是鸦片的提取物,通常情况下一直被作为医用镇痛剂使用,只不过有一个不小的副作用是有很强的成瘾性,一旦成瘾很难戒除。不过面对这样的一个活鬼,夏雪宜已经不能顾及其他,他就这一点要求难道还不能满足吗?更何况夏雪宜也确实很想要知道她问题的答案,而这样的答案,现在只有这个活鬼能够给她。夏雪宜将台子上的一个硬皮纸盒拿了下来,双手交到活鬼的手上。“谢谢,老爷不让我用太多,怕我上瘾,可是没有它我动一动就会痛的昏死过去,连说话也做不到。”
活鬼说着,拿起注射针头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的脖颈,将一大管子吗啡直接就注射进了大动脉。没有经过比例稀释的吗啡,这么大的计量直接注射动脉,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自杀。不过这个活鬼似乎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只见他注射完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开始焕发出从未有过活力。塌陷的身体也变得充盈起来。“舒服……真的是太舒服了,如果能这样死了该有多好,可偏偏要我活着,活着就要受这样的罪,真是活受罪!”
活鬼先是感慨了一句,在他痛苦的时候,这样的感慨他都是发不出来的。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没有气力。“哦,对了你们问我叫什么,我其实姓朗,叫朗润。按说起来我和朗洞应该在五千年前,应该也是一家,只不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朗润说到这里,似乎想要落泪,可是他的眼睛干瘪,早就已经不可能会流下泪来。只能用力的揉了揉。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一个人,到了欲哭无泪的程度!想到这些,夏雪宜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整个人的身体也是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其实我之前是这翡翠庄园土地的主人……是不是看不出来?我现在的样子,可能就算说是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人去相信了吧!”
朗润挣扎着说,然后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人生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没有发出这样接二连三的叹息,才算是证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说你是这翡翠庄园土地的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雅赶紧忍不住追问道。难道说贺久年为了夺取这片土地,和朗洞勾结在一起。然后把朗润害成了这个样子吗?温雅虽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不过朗润的话,让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尤其当她清楚的看到,贺久年和朗洞兄弟般的情谊,和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她更加不能不有,这样的猜想。“不……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跟老爷没有关系,他之所以会买下这块土地,来建设翡翠庄园。可以说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想要留我一条命吧……”说完这句之后,朗润很努力的想要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他的整个脸全部被灼伤了,皮肤扭曲位缩成一团。就好像是嚼过了的口香糖,无论再怎么撕扯,都不会露出一个平展的表情了。“买下翡翠庄园的土地,是为了想要救你一命?”
在不经意之间,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对,老爷他是个好人,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可能要从当初我刚刚遇到朗洞的时候开始。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遇到朗洞的时候,可能就是我的厄运到来的时候吧!”
朗润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对于过去的回忆,显然让他的内心,觉得非常的挣扎。可是心里面的苦,可能只有跟别人倾诉的时候才能够被稀释。否则将会愈加浓烈,逐渐沉淀一直在心底里。每每想起的时候,都会给他带来,更加痛彻骨髓的难过。“那个时候,我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个富甲一方的豪绅。当然我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产业,最大的一份产业,应该就是翡翠庄园这一片土地。说起来实在是惭愧,这点土地应该在老爷的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当时的我真的觉得在这里我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了。人是永远不能够张狂的,当你开始张狂的时候,厄运可能就会随之而来。我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运气就用光了吧。也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朗洞。本来他那个时候只是个上尉,手上也没几个人。却打着部队的旗号,向我强征这个,强征那个……!其实我当时有点看不起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当时看起来他确实也拿我没有办法,毕竟我手上当时还有上百号的工人,比起势力我一点也不输于他。可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你就算是拿刀砍他,可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能伤到他的面子,让他脸上无光,你就等于是触碰了,那最让人可怕的逆鳞。后果可能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可是当时我哪能想到这些,甚至还自顾自的以为,赶走了这个无耻的人,而偷笑了好几天。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大概又过了两三年的样子,朗洞他又来了,不过他这一次是穿着便装来的,身边也没有跟着其他人,当时我天真的以为他改过自新了。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卸甲归田了,现在和军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来我这里,只是想要跟我做生意。她觉得我拥有的翡翠庄园这块土地非常有潜力,正处在缅甸翡翠矿脉最重要的一段上,如果我们两个人合作挖掘,说不定会一夜暴富。为了想要跟我合作,当时他开出的条件非常的诱人,他说全部的出资由他来负责,而我只要负责出让土地的使用权,之后开采出来的翡翠,我占七成,他占三成。任何人应该听到这样的条件都会动心,说实话,当时我也有些许的动心。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朗洞,这个人完全靠不住!所以就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就可以说是再一次伤了朗洞的面子,而当时的我依旧是全然不知。之后朗洞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悄悄的走了。我以为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见到他。可这是哪成想没过了两天,我的整个徒弟就被军队的人围住了。后来我才知道朗洞,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上尉,他现在已经成为缅甸三大将领之一。当时我就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我赶紧想办法想要找到朗洞,跟他说之前他所有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而且投资的钱我也愿意自己全部出,如果得到翡翠的话,我愿意按照我3他7的比例分配。可这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都太晚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再见到他。更没有办法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他。不过就是算是这样,我当时也觉得朗洞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在当天夜里……我家的房子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大火,家里的其他人一个也没有跑出来,而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然我活着这件事对于朗洞来说,是一个秘密。为了保护这个秘密,老爷从朗洞的手上买下了这块地,然后将我安置在这里。这是贺家的宗庙,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而且现在我这个样子,又有谁会认得出来呢?”
说到最后的时候,朗润还想要笑。他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应该算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虽然这样的活着比死更加痛苦,可是他依旧觉得很开心。尤其是在今天,还有另外的人能够听到他的故事。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秘密,可能要再到坟墓里去。而这几个中国人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倾诉的机会。让他可以讲出自己的故事,让他可以让自己心里面的痛苦减少一分。“那这块土地上真的有翡翠吗?朗洞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还是说翡翠的事情,根本就是他编造的一个谎言,他只是想设下一个局让你上钩?”
听完朗润的故事,夏雪宜的疑惑似乎并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