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院在圣域最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虽然是角落,但这里的占地却绝不在少数。基特虽然是红衣主教,但苦修院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在苦修院执事的引领下,黑色的单厢两驾马车行走在青黑的石头路上,却一点也不颠簸,为什么?因为这个时代,青石道上会在路中间修出两道可容车轮的小沟,这就算是比较早的轻轨了。基特手隐藏在长袍大袖之中,执事热情的马屁与堆满的笑脸他都懒于应付。只是执事却不敢停止,生怕惹恼了这位现在最有前途的红衣主教。他看不见的是,基特的手,在暗处紧紧地握着铁血十字架。传说这是第一次西征之时,第一位圣骑士所佩戴的。也就是从那次开始,教廷组建了自己的骑士团,并且迅速壮大起来。那是从那时开始,教皇发现国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恭敬了。手中的十字架,应该是一件圣器吧?但为什么自己怎么握,它都没有一丝温度呢?老家伙为什么要把它交到自己的手上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信任吗?想到这基特自己都笑了。莫名其妙的笑容让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执事心中十分奇怪,难道主教大人喜欢听苦修士的菜谱吗?这让他不解,但马上顺着这个话题在大说特说。不是因为信任,这是一次试探!基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块十字架,总有一天,会放在自己的匣子里的!“大人?到了。”
执事轻声提醒。基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车外,走了下去。“这就是?”
“没错,这就是苦修院。”
“我听说,苦修院里不准行车?”
“嗯,是的,几百年了,虽然是条陋规,但是却一直被遵守。”
基特回头看看执事:“这么说,你们不是很辛苦?”
执事都快感动哭了:“谢谢大人体谅,辛苦是应该的,这里的修士更苦,但因为他们一直严守着规矩,我们也只能陪着他们一起守……”基特笑了:“我也会守这里的规矩的。”
执事这时才放下心来,他就是怕基特不守规矩,会惹恼了那些老顽固,那些老家伙,可是不会给大人一点面子的。基特看着执事:“你不错,有机会,我想办法给你换个位置。”
执事的心都要化了,连声道谢,态度更加谦恭。两人在苦修院中穿行,好像在精神病院里行走一般,看到的人无一不是身穿亚麻袍子的苦修士,但他们的行为,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干什么的都有,还有赤着上身拿着荆条抽打自己的。执事快步走着,生怕这些人冲撞了主教大人。“很素净啊!”
“没错,这些人见不得一点颜色,这里连朵花都长不大,他们生怕自己受到一丁点的诱惑。”
基特摇摇头:“苦是苦了,但不一定修得到啊。”
执事没有听懂,但也不敢搭话。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直奔苦修院最深处。“大人,到了。”
基特抬头,发现这片区域竟然没有石墙,只是用高高的荆条当成栅栏,但是上面已经缠上了密密的树藤,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只有一道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要倒的小门,在两人面前。“这里就是荆棘院?”
“是,”执事答道:“大人,按照规矩,我只能到这里,不能进到里面,剩下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哦?”
这倒让基特很意外。于是他伸手一推,那扇小门就开了。他看看了执事,后者低头恭敬地站在那里,于是他紧紧握了一下铁血十字架,抬腿低头跨进了去。当他跨进门内后,那小门居然自己关上了。基特一惊,打量着四周。这里倒和外面,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成排的石头房子,低低矮矮,十分逼仄。基特迈步向里,一只手臂突然在他眼前一拦。他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一直就在这里?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呢?他抬头一看,一个同样穿着亚麻袍子的苦修士伸着粗壮的手臂拦着他,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位苦修士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这个人给人一种什么感觉呢?这位挂着长剑的苦修士就像是一块干冷的石头一样,满脸的白色须发,将容貌挡得看不清楚,但看那饱经风霜的皮肤,想来这位苦修士已经相当不年轻了。对方不说话,基特也不说话,只是将铁血十字架露了出来。挂剑苦修士眼中精光一闪,马上单膝跪地行礼。“我奉教皇座下教谕,来此招集你们。教廷需要你们。”
修士起身,用生涩的嗓音说道:“跟……我来。”
像是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一样。基特身为教廷的绝对高层,自然知道荆棘园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实力恐怖的苦修士,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自困于此,不再出世,只有教皇才能征召他们。修士引着基特来到一处石屋。里面黑暗无光,隐约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基特适应了以后,才看到一位修士正跪地祈祷。在他身前,并没任何神像,只有一柄大剑,居然挂在一个大型的十字架上。基特看了十分愤怒,居然不拜至高神,而只拜一把剑?这是对神的亵渎!“我奉教皇教谕,前来征召汝等。”
那修士起身,然后慢慢地转过脸来。啊!基特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位修士长相十分英俊但已经是个花甲老人了。清癯但却有着两颗寒星的一样的眼睛,基特就是被老修士眼中的寒芒惊退的。他连忙将手中铁血十字架示意给对方看。老修士点点头,基特心中稍定。“这都是哪里来的老怪物,为什么自己一个也没有见过呢?实力看起来相当恐怖啊!”
基特见识过圣堂骑士们的实力,那些人很强,但与眼前的这些修士相比,却如繁星与烈阳一样的差距。一股浩如烟海的庞大气息扑面而来,让基特难以呼吸。“教皇座下……今天衣服是什么颜色的……”修士发话了,同样是干涩的嗓音,像极了几十年没有说过话。基特愣住了。这是什么鬼问题?教皇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基特心思电转,他倒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想来,好像是一件不常穿的法袍……颜色……似乎……“是红色。”
基特脱口而出。这算什么?寒暄?套近乎?“好……的。”
老修士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口中喃喃道:“红色……斩杀……”基特没有听清,“什么?……你在说……”老修士右臂举了起来,然后直直地向下一劈。一道浩瀚的剑气无声挥出。“……什么……”基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修士劈出的剑气从头到底,一分为二。就这样,这个已经离教皇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的枢机红衣主教大人,死了。老修士看都没看一地的鲜血与基特,迈步走出了石屋。两旁的成排石屋中,无声地走出数位修士,他们的腰间,无一不挂着武器。老修士接过挂剑修士递过来的铁血十字架,向众修士高高举起。“呼哈!”
“出发!”
在老修士的带领下,他们齐齐走出荆棘园。看着鱼贯走出荆棘园的修士们,苦修院中的其他修士齐齐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低头单膝跪地。从这一刻起,大陆注定不会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