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守看向她，示意她讲。“我呀，是想替宝昌定下那位表姑娘！”

古氏笑眯眯道。“怎么好端端地起了这个想法？你不是嫌弃她没有父母庇佑？”

周太守说着，一边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古氏确实看不上赫连玉，不过拗不过儿子喜欢，再说了，宝昌跟他说，这位表姑娘手中有万贯家财，又受了平远大将军的夸赞，甚至得了御赐玉佩，这满江州城有几人比得过？她细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反正一介孤女，进了陆府也翻不出花来，她再给宝昌纳几位贵妾，倒也美哉。她笑道：“总归咱们儿子喜欢！你不常说，宝柔是大皇子侧妃，咱们行事须低调些，如今娶个孤女，那是再低调不过了！”

周太守倒不想低调，可架不住儿子没出息，真要娶个高门大小姐进府，怕是没眼看。再说了，赫连氏的家财，他略有所闻，若能归他周家所有，自是美事一桩。他想了想，便道：“此事你看着办吧。”

古氏一听，欣喜道：“你放心，我自会办妥！”

她听宝昌说，赫连玉给柳老夫人打了一樽金佛，日后成了她的儿媳，那别说一樽了，十樽她也享得！这边，柳老夫人收到周府的邀帖，说是请柳府女眷过府赴宴。柳老夫人自然明白古氏的打算，只是她舍不得将赫连玉这樽财神爷送给旁人，便有些发愁，叹道：“若非怕得罪了太守府，早点定下蓁蓁和明棠的亲事才好。”

只是那丫头不知怎的，怎么又不想嫁给明棠了？过了两日，太守夫人古氏办了一场赏莲宴，她广发邀帖，请了不少夫人和小姐赴宴，柳家亦在列。蒋妈妈来玲珑居传话时，赫连玉正在看账簿，她近来有一桩大生意要做，目前进展颇为顺利。待蒋妈妈离开后，她合上账簿想了想，唤来秋实低声吩咐了几句。既然要赴宴，自然要准备齐全。翌日随柳老夫人一起去周府，同行的还有柳明珠和柳明姝。柳老夫人让人准备了两辆马车，她自己一辆，三个丫头一辆。马车里，赫连玉发现柳明珠似乎有些憔悴，脸上打了厚厚的粉遮住了，离得近了依稀能看出来。见赫连玉盯着她看，她笑道：“表妹，听说陆公子重伤未愈，你可曾去看过了？”

赫连玉点了点头。“表妹不会还愿意嫁进陆府吧？”

问这话时是真有几分认真。陆知州死了，陆府就剩下陆韶宣，他纵使长相再出众，可学业不成，日后难有出息，有几个姑娘愿意嫁他？反正她是不愿意的。她是柳家嫡女，未来的夫君定然是官宦之家。只是，陆韶宣到底是自己中意之人，这么一想，心里多少有点不如意。赫连玉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回道：“我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柳明珠没听到肯定的答案，有些不高兴，先前她当众表白陆韶宣可未曾想过自己还小，如今这般说辞，怕是也看不上陆韶宣如今的身份了。如此说来，倒也不是她柳明珠一人如此，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容总算真切了几分。一旁的柳明姝若有所思地盯着赫连玉，她总觉得这位表妹有些奇怪。先前柳家风评甚好，她与爹在南源都能听见有人称赞柳家的高风亮节，可自回府后，柳家的声名大不如前。就拿她爹抢生意一事，竟也传到了平远大将军的耳中，她总觉得这些都与表妹有关。“二表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赫连玉憨笑着抬手摸了摸脸。柳明姝回神，摆手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表妹今日格外漂亮。”

一听这话，柳明珠的眼神也落在了赫连玉身上：她今日穿了身嫩黄色的对襟纱裙，梳着一个垂挂髻，一张小脸粉嫩嫩的，看上去有些显小。哪里漂亮了？分明就是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梳着凌虚髻，一身水粉色的纱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怎么看都比表妹更吸引人。赫连玉似乎害羞地笑了笑。到了周府，立即有下人将她们请到了前院的凉亭里。亭子里已经坐了数位夫人和小姐，见她们来了，太守夫人古氏立即站了起来，客套道：“柳老夫人，你可算来了！”

几位夫人纷纷站起来附和。看得出来，她们确实有几分敬重柳老夫人。柳老夫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一边拄着拐杖笑道：“让大家久等了！”

古氏示意身后的婆子去扶她，随后上下打量着赫连玉，见她垂着脑袋，一副小丫头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有十三岁么，怎的看着这么小？该不会是搞错了年龄吧？赫连玉暗自扫了一眼古氏的神情，随即垂头勾了勾唇角。她的稚嫩正好衬托出了一旁的柳明珠，果然，古氏的视线落在了柳明珠身上。柳老夫人落座后，才向她们三人招手，一边向众位夫人说道：“前面两个是老大和老三的丫头，后面的是府里的表姑娘，我怕她在府里闷得慌，便一起带了出来。”

她本是想向众人表现一下柳家的胸襟，连寄居在府里的表姑娘都不曾苛待。哪知道立即有人接话道：“这位表姑娘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先前她向边关捐了二十万石粮食呢！”

是马夫人，此人最是嘴碎又好正义。柳老夫人的神色僵了一下，才笑道：“正是。”

她心里有几分不悦，什么时候一个表姑娘的声名比柳府还大了？众人心思各异，古氏开口道：“我先前命人移栽了几株睡莲，没想到昨日竟发现开出了一朵并蒂莲！这不，就想着邀请你们都来看看！”

“那可当真要好好瞧瞧呢！”

立即有人附和道。古氏笑了，立即起身，说是带大家去看看。睡莲就种在前院池子里，倒也不远，才穿过长廊便看到了。并蒂莲并非常见，众人好奇地欣赏了一会儿，古氏便称有些乏了，拉着柳老夫人的手说道：“让她们年轻人看看，咱们去凉亭里坐坐。”

大家都是识趣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有话对柳老夫人说，便纷纷表示想在池边逛逛。柳老夫人心知肚明，随她往回走，便听她开口道：“宝昌甚是中意你府上这位表姑娘，柳老夫人可愿意割爱？”

柳老夫人一听，握紧了手里的拐杖，她自是不愿意的，那丫头手里到底攥着多少银钱，没人知道，她只知道，若将她嫁进了周府，那这些银钱就与柳家没什么关系了。于是，她面露为难道：“夫人岂非不知，蓁蓁的亲事，我老婆子一个外人，如何插得上手？”

说到底，蓁蓁是赫连家的姑娘，婚嫁之事她们柳家哪里作得了主？古氏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了：“老夫人，你这就把自己说得见外了，表姑娘自小住在你府上，那柳家的长辈便是她的长辈，她的终身大事，做长辈的怎么插不了手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神色有几分严肃，接着说道：“柳家的万山书院再有名，柳家人还是白身，若日后柳大公子高中，那才是光耀柳府门楣！老夫人也知，我那长女如今在大皇子府中，若是我周府与柳府攀上了亲戚，日后总能替柳大公子美言几句，柳大公子何愁前程？若是这门亲事不成，宝昌不高兴，他那姐姐定然也不高兴，那柳大公子的前程就不好说了。”

柳老夫人一听，心里攒了气，她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莫说远在京中的大皇子侧妃，单单是江州城的周太守，他们柳府亦是得罪不起！她按下心里的怒意，笑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蓁蓁那丫头，她若不肯答应，我也拿她办法。”

这倒不是推辞，她总不能将人绑上花轿吧？谁知古氏却胸有成竹地笑了。柳老夫人一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几个姑娘都站在池边，心里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为了明棠的前途，她终是忍了下来。柳明珠见赫连玉一直盯着睡莲看，提议道：“不如我们也走走吧。”

眼下只有她们三人站在这里，其余的夫人小姐要么在花园里赏花，要么沿着池边散步。她还想看看能不能遇到周宝昌呢。赫连玉点了点头。柳明姝一直盯着她，没说话，只是跟着她们二人。三人正走着，前面突然冲出来一条小花猫，生生往赫连玉身上扑，赫连玉惊了一下，随即往后退了几步，眼看着要掉进水里，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一旁的柳明珠，顿时两人一起落水了。“救命！有人落水了！”

岸上的柳明姝吓了一跳，立即高声喊道。池子里，柳明珠在水面不停地扑腾着，而赫连玉竟不见了踪迹。这时，有男子往这边跑来，正是周宝昌，他身形略肥，跑起来时胖胖的脸也跟着晃动，听说有人落水了，二话不说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