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喜欢，他又替她剥了一颗葡萄，扬唇道：“只要你高兴便好。”

猝不及防的话，赫连玉一不小心将葡萄咽了下去，差点噎着了！她轻抚胸口顺了顺嗓子，才扭头看着他：“只要我高兴，做什么都可以吗？”

陆韶宣抬手轻拍着她的背，眉峰一挑：“你又想做什么？”

她眉眼一弯，一脸讨好：“我前些日子收到刘若云寄来的书信，她祖母过世了，刘大人想将她嫁出去，可府中有继母，她怕继母故意为难她，便想来京城投靠我，我想着，以结拜姐妹的名义接她进京，你觉得如何？”

原来是这等小事。这个刘若云他依稀有些印象，是江州知府之女，先前与她关系不错。他当下便点头道：“你是府里里女主人，你自己作主便好。”

赫连玉一听，立即唤来半文，让他去安排。半文看向将军，见他没反对，便赶紧下去办了。柳府里。柳松被皇上下令驱逐出京，柳二爷性子软，替他安排了马车和干粮。随行的侍卫催促道：“柳松，该出发了！”

柳松一脸阴郁地看着柳二爷父子，他咬牙动了动嘴巴，见着旁边的侍卫，便将话咽了下去。儿子柳明棠还在京中，只要这次科举他高中，他柳家还有翻身之地！“大哥放心，我会让人照顾明棠和大嫂的。”

柳二爷呐呐道。柳夫人温氏今日起床便头晕眼花，大夫说她染了风寒，不得大意。是以，柳明棠便想让母亲晚些时候回江州。柳松没说话，旁边的侍卫又在唤他的名讳催促他。他心下一冷，从前几乎没有人叫过他的名讳，谁见了他不是尊称他一声“柳山长”或者“柳大人”，如今竟连小小的侍卫也敢轻视他！他攥紧了袖中的双手，心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随着侍卫往府外走，一路上收到无数百姓的指指点点，他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可僵硬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到了城门口，侍卫一把将他推出城外，对守城门的侍卫传话道：“皇上有旨，将柳松驱逐出城，此后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城外的荒芜与城内的繁华竟只有一墙之隔，柳松回头看着城门，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压在了心底。城门外有柳二爷偷偷准备的马车，他上了马车，听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心里偷偷盘算着如何夺回万山书院。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住了，他恼怒地唤了一声“车夫”，却没人应他。他面带疑惑地掀开了车帘，竟然发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走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掀起了头上的帽子，赫然是柳明姝！他一惊，随后是大喜，明姝如今是大皇子侧妃，大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皇子，他若是能暗中帮衬着大皇子，何愁不能东山再起！他激动地跳下了马车，匆匆走了过去：“明姝——”柳明姝站在他跟前，抬眸看着他，目光里看不出情绪。“明姝，我就知道你会来送我！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心里一直将你当成了亲生女儿——”柳松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一脸谄媚地说道。柳明姝突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冷：“大伯父，我从前可从未见过你如此神态——”他永远都是那副出尘不染不慕名利的虚伪模样！柳松这才发觉她不对劲，他脸上的虚假笑容收了起来，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明姝，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明姝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她抬起手，轻轻一招，立即出现了两名黑衣人。他们手里虽然没拿武器，可身上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见状，柳松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嘴里哆嗦道：“明姝，你想干什么？”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转身拔腿就跑！可惜，两名黑衣人都是高手，轻轻一跃便将奋力奔跑的他踹到在地，甚至动弹不得。“柳明姝，你别忘了，你祖母临终前的遗愿便是让你过继到我名下，我可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柳松大喊道。他的脸贴着泥土，心里突然涌起了巨大的恐惧，尤其是见到走近的柳明姝时，她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阴狠。柳明姝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而后才一字一句地问道：“父亲？你配吗？你杀死了我爹，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自称父亲？”

说着，她拔下了头上的金钗，狠狠地插进了他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溅了出来，柳松疼得嗷嗷大叫，他终于知道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了。他慌张地解释道：“你爹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假山上的！”

“你还敢骗我！”

柳明姝又用力插了一下。巨大的疼痛包裹着他，他又疼又害怕，嘴里不停地解释着，可柳明姝怎么会相信他呢？如果不是他害死了她爹，那他为何要隐瞒？为何要将他的尸身埋在花圃下面？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柳松，他怕了，他哭喊道：“明姝，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他会撞到假山上！我真的不知道！可这真的只是意外，我怕别人不会相信我，才、才——”将他的尸身埋到了花圃下面。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不管是不是无意，他总归是害死了她爹的元凶。当日若非为了柳府的庇护，她不会替他掩盖真相。如今他已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了，她也该替她爹报仇了。偏僻他的荒地上，柳松满脸鲜血地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惊恐之色。鲜血流到了他的眼角，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仍然看见了面前的巨大土坑。他哆嗦地想往后退，可整个人被绑成了一团，半点都动弹不得。他看向柳明姝，哀求道：“明姝！明姝！我不想死！你别杀我！我是你大伯父啊！明姝，你忘记了你祖母的遗愿了？她最是看重我，你不怕她化成厉鬼来找你？”

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可柳明姝半点反应都没有。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扔下了土坑，泥土一点一点地往他身上盖，他的声音尖锐又沙哑，一声一声地穿透她的耳膜。她转过身往回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步子，轻声说道：“知道祖母为何让我过继到你的名下么？因为她觉得我聪慧，若是成了你的嫡女，更会有出息。你只知道她的遗愿是将我过继给你，可你知道她让我做什么吗？”

土坑里的柳松已经完全被淹没了，她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听见，继续说道：“她恨赫连玉，她让我扳倒赫连玉。你放心，祖母的遗愿，我定会替她完成。”

身后的土坑已经被填平了，完全看不出痕迹。柳明姝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心道，当日他将父亲的尸身埋在花圃下，如今她便以牙还牙。一晃数日而过，温氏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她这时又听说老爷失踪的消息，更是一下子昏厥了过去。柳明棠近来十分颓废，声名远播的父亲一下子成了罪臣，如今又失踪了，母亲病重，他自己前途也堪忧，一时心力交瘁。柳二爷听说后，立即带着柳淮来探望大嫂。听说她的病十分严重，他一时忧心。恰逢府外一名和尚经过，说是能治百病。柳明棠听闻，立即让下人将他请进府。和尚年事已高，打了个佛偈，便道：“贫身乃是游僧，偶然途径此地，不知施主府中的病人在哪里？”

柳明棠将他带到了母亲床前，和尚只看了一眼，便惊道：“如此严重，恐有性命之忧！不过，贫身这里正好有一颗丹药，或许能救她一命。”

说着，从僧袍里掏出了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慢着，请问我大伯母得的是什么病？”

柳淮将信将疑道。这和尚来的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况且什么灵丹妙药能一颗救命？和尚不慌不忙地回道：“说来夫人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风寒所致，不过，以佛家的角度来看，夫人这是缺少佛气，需得亲近之人陪伴在侧，前往寺中小住一段时日方能痊愈。”

这么荒谬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柳淮似乎不信。那和尚一见，便转身要走，却被柳明棠拦住了，大夫束手无策，既然大师能治，何不让他试试？和尚将药丸递给了柳明棠，柳明棠犹豫了一下，才走到床前，喂进了母亲的口中。让他没想到的是，母亲喝了药，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脸上的衰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些，她干哑着嗓子问道：“明棠，可找着你爹了？”

“娘，您醒了？”

柳明棠大惊，顿时看向和尚的神色敬佩起来。他低声同温氏说了几句话，便走到和尚跟前：“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敢问大师，您刚刚说我母亲要去寺中沾沾佛气，可是当真？”

和尚打了个佛偈，才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需得是有血缘关系，且是性阴之人。”

见他不解，他又解释道：“就是女子的意思。”

闻言，一旁的柳淮皱起了眉头。与大伯母有血缘关系的女子，除了柳明珠，便是表妹了。可柳明姝去了江南，如今与府中断了联系。那便只剩下表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