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马上要过年,但问斋的施粥却不能停下。一日虽只有中午一餐,但那些灾民靠着这每日一餐也能度日,总比没有的饿死的好。今日吴妈妈还带了许多棉衣来,依着林墨的吩咐,从孩子妇人开始发放起,没有领到的灾民,也承诺他们后两日都会陆续补上。书院也从大年二十五开始放假了。腊月二十七,林墨正在府中翻着东宫送来的医书。那日她见宗毓给病人下针,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些施针的画面,很是熟悉。于是她便通过纸鹤请东宫从太书阁里找了些针灸医术来。今日收到医书,她又让吴妈妈拿了两锭金元宝来,她用控金术慢慢将金元宝制成一套金针,对照着医书仔细研究起来。慢慢地,她竟也记起曾经的自己医术卓绝,不再只局限于木系术法所带来的草药知识体系。想了想,她又招开吴妈妈问外面的庄子看得如何,她准备种些药草。吴妈妈回说已经托牙行在打听了,只怕是年后才能有消息。正说着,有婆子惊慌地跑进来,“三小姐,不好了,紫莎姑娘遣了人来说,问斋那边施粥出了人命。她不敢妄动,赶紧让人来禀告。”
“让老张备车。”
林墨立刻就站了起来。吴妈妈二话不说出去安排了。林墨简单换了件外衣,登上马车赶往问斋。今日柳瑟也不在,南明和折希只留了几名侍卫在现场,紫莎和蓝叶年纪小,能镇住场面的竟然只有王令宜。王令宜一见林墨到了,便松了一口气,“各位还请稍待,我们万不会拿有毒的东西给大伙儿吃的。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老张从人群中挤开一条道,林墨走到面前,问王令宜,“怎么回事?”
音量并没有压低,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到。王令宜连忙说道,“方才我们刚开始派粥,有人领了粥便喝起来。可是很快他们就都腹痛难忍,有一个已经……他们吓坏了,我们也吓坏了,不敢再派粥,他们也不敢再喝了。已经有人去报府尹衙门了,也已经去请大夫了。”
林墨看见场中央躺了十几个人,其中一个已经一动不动,剩下的都捂着腹部呻吟着。她没有去看病人,先是到了三个盛粥的大锅面前看了看,然后指着最右边的那口大锅说道,“这锅粥不能喝,被人下了砒霜。”
王令宜大惊,“怎么可能?这锅粥,是我,我让人从庄子上……”林墨看向她,“我知道不是你,今日你那庄上来的人都在哪儿?”
王令宜让那些媳妇子都站了出来,“她们,她们都是……还有我那庄子上几个婆子。”
林墨点头表示明白,这些女子都是当日从南山寺里救出来后,在衙门呆了好多天,被父亲亲族舍弃了无处可去的女子。王令宜收留了她们在庄子上。林墨扫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个女子说道,“是她下的毒。”
那女子立刻叫嚷起来,“姑娘您怎能信口胡说?”
旁边的灾民有人不满地说道,“你说她就是她?你说一锅有问题就一锅有问题?说不定另外两锅也有问题呢!你可别随意找个替罪羊来糊弄俺们!”
这时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带着一个小药童来了。林墨也不解释,“大夫,这些人都是砒霜中毒了,还请你赶紧救救他们。”
老大夫大惊失色,立刻放下药箱给他们诊断起来,“呕吐、腹痛、腹泻、口周麻木、乏力、四肢痉挛,的确是砒霜中毒的症状。”
他快速拿出纸笔写了方子,交给了跟着的小药童,“快去铺子里把这些药抓好熬了送过来。”
又问林墨要了几个大碗和一斤盐。林墨让紫莎去准备了。这时老大夫才走到病人跟前蹲下,面对站着的一群灾民问道,“你们谁能搭把手?”
一个瘦弱的汉子站出来,“我来。”
老大夫让他单膝跪在地上,把那个已经失去知觉的人翻过来,腹部顶在那汉子膝盖上,“手指伸进去,抠他的喉咙,让他吐出来。”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办了。然后那病人便大吐特吐起来。紫莎端了几碗盐水过来,老大夫又指挥着其他几人依样照办,随后接过盐水朝那些人嘴里猛灌,直灌得他们更加狂吐不止。旁边还有一个孩子,林墨见了,走上前去,掏出她上午才做好的金针,朝他身上几个穴道刺去,也催得他吐出了胃里的食物。如此一番折腾,十几个病人都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靠在一旁无力地休息。这时衙门的差役也赶来了,林墨才说,“还请老大夫来看看是哪一锅粥出了问题。”
老大夫到三锅粥前仔细分辨了一下,然后肯定地指着最右边的那锅粥说道,“这锅粥被下了砒霜。”
众人讶然,“还真的是这一锅。”
随后众人的眼神全都看向方才被指出来的媳妇子。那媳妇子怒瞪回去,“都看着我做什么?这砒霜又不是我下的!”
林墨对差役道,“几位大哥,这媳妇子是不是凶手,便由你们来裁定。”
其中一个差役走过去将那媳妇子揪出来,“砒霜是剧毒物,但凡药店里买的砒霜,都要登记在案。若不是你,冤枉不了你;若是你,你也跑不了。”
那媳妇子强自镇定了一下,“真不是我。”
林墨突然说,“碰过砒霜的人,会在指甲上留下苦杏仁味儿。”
媳妇子下意识把手抬起凑到鼻端。众人哗然。“苗琳,原来真的是你!”
王令宜愤怒说道。这个叫苗琳的迅速放下手,“不不不,不是我。我刚才只是鼻子痒了……”老大夫走到面前,抓起她的衣袖,鼻子在她的指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苦杏仁味儿,这位姑娘说得没错。”
苗琳顿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王令宜很痛心,“为什么呀苗琳,我们这几个姐妹,不是说好了同甘共苦共度余生吗?”
其他几个媳妇子也纷纷说,“是啊是啊,苗琳你这是为什么呀?”
苗琳突然疯狂起来,“我的下半辈子都毁了,都毁了!”
王令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都被那些贼子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