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元寺的明远大师被请到府中来,说是想请大师给世子驱驱惊。明远和尚翻开秦世子的眼睛看了看,又切了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老纳无能为力”,便离府远去。定远侯夫人这才着急起来,再去寻黄府医,得知他已不知踪,心下更加慌乱,直接让人拿了牌子去请御医。这是后话不提。且说林府那边,林墨送走了林瀚,又将林心琼送回了江姨娘处,却被江姨娘拉住一道用了晚膳。江姨娘今日终于把林秦两家的亲事退了,心情甚是舒畅,见女儿有些魂不守舍,多问了两句,却没得到回应,便将目光巴巴地投向林墨。林墨想了想,觉得林心琼是一时被吓着了,有些不能接受现实,便建议江姨娘多陪陪她。没想到林心琼却直勾勾地盯着她,“三妹,我想要你陪着我。”
林墨愣了一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纸鹤,“这个你收着,你若是害怕,想要同我说说话,便打开它的翅膀。”
她简要将纸鹤的用法说了一遍。江姨娘惊喜万分。林心琼也终于绽开了她回府后的第一个笑容,“多谢三妹。”
这纸鹤她是认得的,那日在那吃人的林子里,就是林煜用这样的纸鹤救了他们。林墨又给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林府我已设了法印护着,一切的鬼魅魍魉都进不来,放心吧。”
林心琼突然说道,“三妹,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林墨:……她今晚还有个重要任务啊喂。江姨娘看出她眼里的拒绝,连忙打圆场道,“琼儿别胡闹了,墨儿也累了一天了,该让她好好休息的。”
林心琼固执地看着林墨,“三妹,好不好嘛?我们自小没怎么亲近过,我虽然还得再过两年才有好姻缘,可是你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太子妃。我们姐妹两可从来没有一起睡过……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林墨想说点什么,有婆子进来报说,怜意和车夫回林府来伺候了,问三小姐是回梅庄还是留宿墨清院。江姨娘赶紧拿主意,“这天都黑了,只怕是城门都关紧了,哪里还能再回梅庄?让他们去墨清院候着吧,给他们准备晚膳。”
婆子应声而去。林心琼已经过来挽起了林墨的手臂,低声娇软地说道,“三妹,我心里害怕,可不可以和你呆一晚?就一晚?”
林墨心里软了软,拍拍她的手背,“成,那我们回墨清院去。”
林心琼高兴地“嗯”了一声。江姨娘欣慰地看了二人离去,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她贴身伺候的红梅走过来,递了一方帕子给她,“夫人。”
江姨娘接过来,在眼角按了按,才感慨地说道,“我出身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只求家宅平安、子女和乐。现下这个光景,已经是十分完美了。”
光是想着秦府的那门污糟亲事差点落在琼儿头上,她就惊出了一声冷汗。幸好今日她用大林瀚御前行走的官职连哄带吓,居然唬得定远侯夫人咬着牙答应了退亲。红梅说道,“夫人知足,便能常乐。”
“不知足又能如何?我一个姨娘,如今没有当家主母在上头压着,又儿女双全。只是女儿晚嫁了些,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她感慨道。红梅却问,“那主母清醒了不少,已能坐起来了。若是有一日她恢复了……”江姨娘一愣,随即笑道,“那也是她命好。等她恢复了,我便将掌家大权还给她便是。”
那红梅却是脸色僵了一僵,很快掩饰过去,“夫人当真是少有的心善。”
“你没听墨儿常说吗?要积德行善,才能福荫子嗣。说起积德行善,那秦家世子,实在是个作恶多端的,也不怕祸及……”江姨娘随口聊着,突然回过味来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定远侯夫人回头醒过神儿来,不会想着是被我一个姨娘恐吓的吧?我借的可是大小爷的名头……回头她会不会报复咱林府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她眼下哪里还有空理你这点儿小事儿?”
红梅一见林谦掀帘子进来,连忙招呼着婢女把桌子收拾好了出去了。江姨娘连忙接过男人除下的外服跟着进了里屋,把外裳挂了起来,问道,“老爷这话是怎么说的?”
林谦伸手到屏风后面的盆子里洗手,说道,“方才下值的时候,京兆府尹叶世安半路找到了我,说是西市六街坊一处院子里发现了八个女子,全都被喂了药。那些女子指认,是林茹胭把她们哄骗到这里关起来的。”
江姨娘大惊,拧了帕子递给他,“林茹胭?她怎会有这样的胆子?”
林谦一面擦脸一面说,“也不知二房教出什么样的好姑娘!上回在咱后园子里干出那种丑事,已经按下不提。她竟然还敢犯下如此恶事!”
江姨娘憋了许久的怨言终于说出口,“往常妾身只是个妾室,有些话实在不好多说。二房的不过一个商贾之家,便是有心攀附权贵,放任这样一个庶女在外作贱他们林家的名声,有何好处?”
林谦扔下手里的帕子,揽过了她的腰肢,“还是父亲母亲有眼光,一早给我相中了你们几个,让我后宅一直安安稳稳的。”
虽然他也知道,父亲昨儿说的那番话总算让他明白,为何那初给他们三兄弟议亲时都没有找高门大户的亲家,只怕是担心连累了人家。他之前的一妻三妾都是母亲张罗的,曲氏虽然小家子气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孝顺的,原本也是一心想着给林瀚找个高门贵女,还是在老太爷的坚持下,娶了一个家底殷实一些的商贾之女。二房做生意是把好手,最早娶的一个乡绅之女去世后,续弦的时候攀上了通州一个六品小吏家的庶女。便是现下这个王氏,心比天高,自己生的女儿还小,却在京都府频频出入各类贵妇举办的宴席,想把先前几个妾室生的庶女都嫁个好去处。